狗被放进去之后,霍停云扔给了她一根棍子,明摆着想看她在绝望之中挣扎。
他身穿靛青色五蝠捧寿云纹杭缎直裰,腰缠麒麟玉带钩,配容臭,紫金嵌宝石盘丝发冠竖起一头斑白的发,搓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张口接过侍女奉上的葡萄,身侧堆着四方冰鉴,兴致盎然地躺在长椅上,就像看逐城那些人做困兽之斗一样。
姜月跪坐在笼子里,摸起棍子,脑海中回着昨夜的场景。
她出帐后夺了匹马冲出去,小瓦和几个人不顾威胁把她拦下:“哥会有法子救你的,也会有法子救逐城,他在努力了。”
夜色里,少年清秀脸上的表情格外悲怆,他没说话,彼此都知道沉默中的意思。
姜月拍拍马头,说:“放我出去吧,如今形式,非我所愿。
三哥今年才入伍,只是军中一员偏将,在他之上的,除了还在病床上的统领将军王野,还有两名副将军,一名是刘方志,一名是荀全彪,以及四个正偏牙将,牛力,孙武,周敬轩,孙传家,与他平级的也有五人,他本就根基不稳,如今再失人心,岂不愈来举步维艰。”
若换一大义之人,早就为了全军将她送去抚西了,她苟且偷生至今,已是万幸。
小瓦摇头,还是执拗地看着她,姜月不再多言,勒马直接冲了出去,小瓦跌倒在地,愣了片刻,急忙跑去刘将军的牙帐。
刘将军带人追她过了涂江,却只能被拦在城外。
她被人扭绑着进了城,听到都督府的人和霍停云的副将交谈,他们还在找借口,不愿意送辎重兵甲去逐城,甚至对收留逐城百姓也语焉不详,摆明了是拿他们当傻子。
姜月听得一时忘记了走路,身后霍家仆推了她一把,她才回神,踉踉跄跄地抬头,想着幸好,幸好她来得早,愿三哥及早振作,能劝刘将军带着逐城百姓南下远城。
野狗低低地吠叫了一声,姜月回神,看着霍停云,她叫不出他那身穿戴的名字,只知道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装扮,如此丝滑绚丽的衣料,这些东西,她恐怕在逐城给人写上一百年的信,也换不来。
如果她也能给三哥买来这样一身衣服就好了,他穿着一定很好看。
霍停云见她迟迟不动,却看着自己,放肆大笑:“你难不成也怕死?”
姜月才起身,向着他微微一勾唇:“邈尔之魂,何惧幽壤?”
……
远城并不比逐城和抚西是军赛要地,它大半被抚西挡在身后,唯有半数地方与逐城接壤,因此驻兵不足一千人,在逐城失守之前,它的防备松散,易攻难守,聂照带三千精兵足以。
方回和李护交手多年,自然知道他性格纯正刚直,所以对他并未多加防备,但白日渡江攻城过于明显,聂照只遣一队先行分散乔装入城,再准备竹筏夜间渡河,里应外合,夺下远城。
阿泗在逐城将百姓安置的差不多了,又被聂照薅来随他们一起渡江。
“等到夜中攻下远
城,我会留下大部分人协助你,你务必调度好全城,不许任何人进出,泄露一丝风声,然后秘密携逐城百姓渡江进城,你在逐城做了八年班头,这点事能做得好对吧?”
阿泗在重要时刻从不马虎,此次关系到逐城百姓存亡,他冲着聂照重重点头,拍胸脯道:“凭借咱们俩的默契,你放心就是,岂不是手舞足蹈?”
聂照这次却没有被他的乱用成语逗笑,只是依旧说:“逐城与抚西和远城之间有一江之隔,若只攻下远城,则会将我们分而化之,兵力分散反而不妙,就算有两座城池,也不过杯水车薪。依我之见,不如手握都护府来得稳妥。”
小瓦越听,瞳孔愈发颤动,他记得聂照和刘将军说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凶险的计划,而是说要以远城和逐城互为犄角,共御勒然。
可转瞬,随着聂照的讲解,他就知道了,不拿下抚西,还是一死。或许聂照从一开始抱着这个念头,他知道刘将军连图谋一个远城都犹豫不决,若提抚西,恐怕更避之甚远。
聂照指着低头上的江河山说:“远城地势较抚西稍高,虽也低于逐城,只要趁其不备渡江,于逐城是易攻难守,但对抚西来说就是易守难攻,若是逐城与远城呈前后夹击之态,我们一举攻下抚西都护府,则无需兵戈,抚西六城中有三城就能尽收囊中。
届时三城互援,可抵勒然百万雄兵。”
阿泗就算再不通兵法,也大惊:“可抚西屯兵六万,尽归霍停云所管,要攻下这六万人,就凭我们这三千人吗?”
聂照手指缓缓指向涂江:“抚西的六万人,尽数都在涂江边界,为抗勒然而设,往年早该援兵逐城,今年未有主帅军令只得按兵不动,已经略有躁动,待潜入抚西都督府将霍停云杀之,届时取他手令调兵逐城,再佯以勒然大军进犯消息传之,慌乱之中,他们未必能明辨真假。
抚西的守备军只要一进逐城御敌,那和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朝廷眼里的乱臣贼子,就算不想反,也不得不反。”
“可要杀霍停云谈何容易?都督府高墙深院,我们……”
聂照打断他的话,定定看向众人:“所以这次以命相搏,赢则风光无限,输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