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宁握到那双满是褶皱又一片冰凉的双手时如同被电击一般,一阵颤抖。 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子一阵发酸。 李宁弯着腰俯下身,尽量让老妇人不用仰着头:“议清兄他很勇敢,他带领着其他九名沙洲的兄弟挡住了土吐蕃两百多人的冲击,他一人杀敌十几人……” 张议潮搀扶着老妇人小声解释道:“二伯母,要不是议清哥拦住吐蕃贼子,太子殿下就危险了,就不会有之后的胜利,咱们沙州可能还在吐蕃人的控制下。” 那位老妇人眼圈泛红,却始终没哭出来。 然后那位老妇人伸出一只手摸着李宁的脸,看着眼前还略显稚嫩的太子殿下,带着一丝怨气道:“你就是咱们大唐的太子殿下,议清是为了救你?你们要是早来二十多年,议清他爹很有可能见上议清一面。” “可惜……” 她缓缓地拨掉张议潮搀扶的手,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看着剩下的几张棺材道:“敢问殿下,我家议清是哪一位?” 李宁弯着腰,赶紧扶着老妇人来到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前,小心翼翼道:“伯母节哀……议清他在这里。” 老妇人又轻轻拨开李宁的手道:“殿下放心,议清去地下寻找没见过的爹去了,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说着老妇人举起手,轻轻抚摸着那棺椁,喃喃道:“傻孩子,你当初要是告诉娘说是去护送太子去安西,娘怎么会不同意呢? 别忘了你爹当年是怎么死的,他平生最狠吐蕃人了,所以就算沙州投降后,他还宁可战死也不愿在吐蕃人管理下担任一官半职。 议清啊,你若地下有知,须记得你阿爷走路外八字,心高气傲,不甘居于人下……没记错的话他的左脸蛋上有一个豆大的痣,而且他的胡须长在脸蛋上……让他等着娘!” 老妇人没有哭出声,但是她的一言一句都如重锤一般敲在李宁的心头。 在老妇人身后,还有几十口人,他们都是其他七名沙州勇士的家属。 李宁与他们一握手,寒暄着。 “殿下,我家刘海走的时候给老汉偷偷的说了,说是要护送一个大人物去安西都护府。”一位身形消瘦的老汉紧握着李宁的手道:“老汉,我不相信,还说他吹牛……” “没想到他说中了,居然送的是太子殿下……他走时候说让我们别等他了,他可能回不来,他还有兄弟能替他尽孝,呜呜,那孩子认死理……走的时候都没回头看老汉一眼!” 刘海,当时被流沙吞噬,至今未找到他的尸骨。 他的那口棺材里放着刘海的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他的一把佩刀。 “老爷子,刘大哥他与天地融为一体……”李宁想到那一日的惨状,哽咽难言。 自从李宁下马之后,他的身后一直跟从沙州来的高僧,以及高僧的徒弟洪辩。 那名高僧师徒俩自始至终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为回家的英魂招幡。 …… 就在这出城相迎不解地看着前面拥成一团的队伍的时候,太子右卫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列队等待着。 那围成一团的人群里时不时传出哭嚎的声音。 “勇士们,魂归故里!” 在李宁带着哭腔的吼声中。 一直保持肃穆的太子右卫高呼道:“带你们回家!” 这震耳发聩地吼声仿佛是在为逝去的袍泽们招魂。 说罢就有将士上前抬起棺椁。 李宁亲手抬着张议清的棺椁走在前面,围着的家属们哭着让开了道路,跟在后面。 这时后面出迎的队伍才看清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同时他们看到了一个没有架子的太子殿下,一个愿意弯腰聆听老太太唠叨的太子殿下,一个抬着棺椁走了三十里路没有停歇的太子殿下。 他们终于相信了从安西都护府治所所在地龟兹来到西州教授如何沤制肥料的安西农民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比起太子殿下亲手与屎尿打交道,扛着棺椁徒步三十里的太子同样让百姓们意想不到。 于是刚吃到据说是太子从吐蕃人手里抢来的肉的百姓们,对这位太子殿下充满了好感。 面对庄严的抬棺队伍,前来相迎的百姓们很自觉的为太子李宁他们让开道路。 突然从队伍中窜出一名光头中年汉子,他身着的居然是有些破旧的大唐军服。 那铁塔一般的身材如同一座小山包横在路当中,瞬间引起了裴长安的注意。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