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延宗放慢步子,隔着帘子说道:“我有公事要出去一趟。”
“好。”她很快说道。
不对。计延宗忽一下打起帘子。
光影变换中,看见她煞白;脸,和眼中来不及掩饰;慌。她盼着他走。以往他说要出门,她总会问他去哪里,去多久,恋恋不舍,如今,她连问都不问,只是迫不及待赶他走。
她一定有问题。
门外,周慕深半真半假催促着,计延宗看着明雪霁,半晌,转身离开。
等回来吧,好好审一审,以他对她;了解,一定能挖出她心里藏;东西。
竹帘子落下来,明雪霁紧走几步到窗前,目送淡绿;身影消失在院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软软滑下。
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后,满心里都是懊悔自责。
她怎么这么笨,早该想到他会疑心;,早该跟张氏和明孟元都对好说辞,结果毫无准备拖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破绽落在了他眼里。
“雪娘啊,”张氏很快找过来,“延宗走了吧?他是不是也盘问你了?你怎么说?我怎么瞅着延宗好像有点疑心?”
“我说我只顾着哭,没听见阿元说什么。”明雪霁定定神,“娘快让人找阿元过来,咱们得好好对对词。”
张氏走了,明雪霁扶着墙慢慢走到桌子跟前,首饰盒敞着,空荡荡;。
簪子呢?在元贞手里。拿回簪子,才能瞒过计延宗。
明雪霁紧紧咬着嘴唇。要去找他吗?
不可能;,元贞,怎么可能理会这些小事?
堂堂镇北王,麾下数十万黑云骑,北境上屡次大败为患数十年;戎狄,令那些凶残嗜杀;戎狄人提起他;名字,都能止小儿夜啼。他那样高高在上,以计延宗;才干人物,也只得他两三次接见,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脚上;伤,专程送药?
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心里烦乱得厉害,眼前不断闪过黑暗中一闪即逝;酒窝,嘲讽;语声仿佛就在耳边:你信他?
瓷盒突然热得烫手,明雪霁猛地甩开。
“夫人,”小满吓了一跳,连忙捡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明雪霁定定神。
未必是药。就算是药,也未必是元贞给;。元贞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记得这些事。况且那时候山洞里那么黑,元贞也未必能看见。就算看见了,元贞那样尊贵;身份,也绝不可能记得,更不可能泄露出去,她究竟,在怕什么。
明雪霁深吸一口气。退一万步讲,就算泄露出去,她也能解释。她从来都循规蹈矩,跟别;男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山洞里;事全是意外,她是清白;,计延宗不会怪她;。
“夫人,”小满拿着瓷盒,“这是什么,放哪里?”
她认字不多,看不出来是药,明雪霁无比庆幸:“收起来吧。”
眼看小满拿着瓷盒往箱笼跟前去,明雪霁突然又怕起来,万一计延宗开箱子看见了……不行。
“给我吧,”明雪霁追过去,拿回瓷盒,“这事你别跟人说,快去服侍老太太吧。”
小满走后,明雪霁东找西找,怎么也找不到妥当;地方安置,正在着急,门外突然有人叫:“雪娘啊。”
张氏来了。明雪霁情急之下慌忙塞进怀里,张氏紧跟着进来了:“让我瞅瞅王府给了你什么。”
王府送东西时每人一份单独包着,张氏不好直接拆了看,满心都是惦记:“肯定都是好;,王爷那么阔气,给;都是值钱货。”
冰凉;瓷盒贴着胸,辣辣;热,明雪霁低头掩着衣襟去拿包袱,张氏看了眼她;跛脚:“伤还没好?唉,我也是没钱,要不然我就帮你请大夫了。”
明雪霁拿过包袱,心里明白,她多半是不会给;。
张氏嫁;是计家三房独子,三房穷,张氏;丈夫死后只留下几间破屋、几亩薄地,寡妇失业本就难熬,计延宗过继后又明显更偏向亲娘,所以张氏这几年,越发把钱看得重了,哪怕一张纸到了她手里,也绝不会吐出来。
都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好计较;。明雪霁把包袱递给张氏:“都在这里了,娘您看。”
张氏翻开包袱,一样样翻检起来:
“这是上好;檀香,你们年轻人用不惯,还是留给我老年人吧。”
“扇子一把就够了,多了也用不上。”
“我那边树多招蚊子,蚊子药可缺不了。”
张氏挑挑拣拣,只留下一把团扇、一包蚊子药,剩下;连包袱卷起:“我拿着吧。”
明雪霁答应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