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干燥的鬃毛。
雪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像是要回应主人一般,咈哧一声,湿润的鼻孔里吐出温热的气息。
这匹马的故事,谢景从前也听说过。当年宸王去西北采购良马,当时看它身体瘦弱,并没有看中,只是若不买走,它便要被商人卖到集市里去,做成马肉烹食。一匹弱马而已,也废不了多少钱,宸王便将它和其余一批汗血宝马一同买走。
传闻这马极通人性,深知主人的恩情,在雪关时曾经数次救宸王于危难之中。
谢景看了一会儿,“我曾经也有一匹马。”
“曾经?”
“转赠他人了。”谢景轻声道,“我身居高位已是身不由己,若要它陪我困在宫中,不得自由,总是于心不忍。若是将它留在宫外,我虽是它名义上的主人,可一年到头也不能见到它几次,见到了,也不能和它一起跑个畅快。”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
它回去,不要留在我身边,做一匹自由自在的马儿才好。”
谢景喃喃了半刻,许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方才如梦初醒:他怎么会在宸王面前说出这种话?刚才那股氛围让他太自在了,以至于忽略了对方的身份和立场。
他自知犯了一个绝对不能犯的错误,立刻起身,“……是朕失言了。”
“陛下贵为天子,律法皆在你之下,又有何失言呢?不过有感而发罢了。”穆山显道,“世间众相,都是活得身不由己,陛下如此,我亦如此。”
他摸了摸雪影的毛发,眼下的温度并不凉,风一吹,没过多久,鬃毛就已经吹干得差不多了。
穆山显拍了拍它,转过头来,忽然道:“雪影虽然未必能比得上陛下多年前放走的那匹,但绝不逊色于马场的其他马匹。陛下不如试试?”
谢景愣了愣。
雪影棕黑色的眼睛也望了过来,圆溜溜的,像水洗过的葡萄。睫毛缓缓地眨着,倒是像穆山显说的那样,很通人性。
他轻轻拂过马背,就像是在触摸一匹极好的绸缎。但最后,又收了回去。
“夜色将晚,兄长也早些休息吧。”他道。
“好。”
穆山显并没有挽留,过了一会儿,谢景的背影就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雪影尾巴轻轻晃动着,低下马头,顶主人的胳膊肘。穆山显拍了拍它,以示安抚。
“下次吧。”他说。
·
在住馆稍作休整后,第二日卯时,太阳刚从枝头冒了出来,他们的队伍就已整合完毕。
从住馆到猎场,骑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谢景罕见地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旗装,头发高高竖起。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鞍后还挂着一只箭筒。
只是他五官太过秀丽、前一阵子生病又清减了不少,骨子里透出一股儒雅文生的气质。
他一出现,底下官员一片哗然。
但这倒不是惊奇他骑术的缘故,景楚常年战乱,皇嗣中无论男女,皆要修习骑术与箭术,谢景虽然不精,但在这种正式场合中足够用了。
他们真正震惊的是,陛下身侧多了一个人。
沈知雪穿着一身楚国皇制的骑装,两侧衣襟处都缝有兔毛,头上带着的马术帽后面垂下一条长长的雪白色的毛绒。他眉眼之间点着一颗红色的朱印,这是楚国祭祀或者是大型活动时皇嗣才能点上的印迹,意为旗开得胜、事事顺意。
昨日,沈知雪被谢景秘密混进马车队伍里,除了他们俩、孟家、保宁蜀桐、还有面具人之外,没有人知晓沈知雪竟然也参与了这次狩猎。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穿着楚国的服装。
大臣们一脸惊魂未定、犹疑地看着陛下,不知道他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陛下,这……”
其中一个老臣颤颤巍巍地、刚开口,谢景便道:“八皇子代楚国出使景国,于前不久抵达京都。只是偶感风寒,为了让
他清静养病,故而不曾向众爱卿告知。”
这番话一听就是屁话,知情的心道这哪里是偶感风寒,这是被孟千舟在丘山一带一箭射下来的祸患;不知情的也纳闷,按理说使者出访,应是有相关仪仗的,但礼部却好像未曾听说此事,可见是秘密访景,但这于情于理都不符合规矩。
“此次狩猎,一是邀八皇子共计万代春秋和平之大事;二来,听闻八皇子骑术了得,也可与我朝的能人将士相互切磋一番,以增进联邦之谊。”
谢景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在他们开口之前,就把话堵了回去。
沈知雪也客气,拱手抱了个拳。
祝闻竹在一众骑队里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看向宸王,却发现子阙一脸镇定,好似早就知道了什么,他忽然想起前一阵秘密调派过来的那支军队,如今又不确定它的用途了。
宸王都不发话,群臣更是说不出一个字了。
谢景这番话,透露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沈知雪这次是来共计“万代春秋和平”,但楚国已有储君,如果要商谈此事,也该是储君正式地下发文书、派遣使者,景国再以礼相迎、共议大事。但如今却莫名其妙冒出个八皇子出访,难道说,陛下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