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南,吴兴镇上,一名七十左右,身材高大,神情威猛老者,身穿短袖夹衣,正凝视着面前柔弱俊美的青年,眉头紧皱。
“先前之所言,有何凭证?”老者沉声问道。
谢川淼微微低头:“不曾有。”
统领江东十万大军,历经五帝的大司马王敬则眉头紧皱,神情不悦:“无凭无据,老夫便要凭你几句无稽之言,任人鱼肉么?”
他是当年依靠南齐开国之君萧道成起家的武将,后来又在萧颐的手下颇受重用,位居大司马。
萧鸾篡位后,也没敢轻易动他,而是加封他为大司马,增封邑千户。
但这两个月,萧鸾要除掉他的心思,几乎已经放在明面上了。
尤其是前几日,萧鸾封张环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暗中聚兵,要知道都城的东边,就只他这一个的大将军,再东边,就是大海了。
王敬则自觉不是会饮鸩酒之人,所以决定起兵谋反。
而就在这里,这个谢氏族人居然主动找来,不但揭穿了他的谋划,还拿准了自家女婿谢朓会出卖岳家,他这次起兵不但会失败,还会被族诛。
王敬则毕竟是历经五朝的老将,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将此人扣留,实则悄悄派人,去盯住了自己的女婿谢朓。
他本以为女婿会看在王家这么多年对他的扶持上,加入反旗,可是,事实却是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谢朓不但不加入,还把他的使者扣留,亲笔写信,派人去密报萧鸾。
当然,这封书信已经被王家截住,摆在王敬则桌案前。
无论如何,王家要承面前这位谢氏族人的情,要知道,他们完成没有做好谋反的准备,王家的子嗣基本都在都城,一但萧鸾知道此消息,那有一个算一个,这些亲族就都不要想活。
谢川淼只是低头,他的行云流水一般打着茶汤,分出一碗,向王敬则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对面的老将军只是沉默数息,并未饮下,许久,才缓缓道:“依先生所见,我辈当如何自处?”
平心而论,王敬则并不想谋反,虽然他手中有不少兵力,但而地宗王还是萧家人,他出身市井,很难得到南朝世家大族之认可,想像刘裕那样凭借军卒打下整个南朝——那也不可能,他都已经是七十三的人了。
可他也明白,以萧鸾的性子,一但他死了,家族之人,也必不能活。
谢川淼微笑道:“如今陛下身体不适,自然会有些防备,大将军不如先示敌以弱,亲笔书信,示意老弱,愿意放下兵告老还乡,但要将子嗣加封官职,以此试探。”
王敬则迟疑道:“可若他将我家小子加官后,当如何?”
大权在握四十多年,让他告老,他必是不愿意的。
谢川淼劝道:“陛下两月之后,必死,只要使者在来往都城路上多耽误几日,等到新帝继位,权柄不稳,到时,正是需要您这样的擎天之柱支持朝政呢。”
王敬则目光凝重:“你凭什么,说两月必死?”
谢川淼笑而不语:“将军何必在意这点小事,只要等上数十日,便可鉴定真假。”
王敬则叹息道:“唉,当年高祖恩义,尚在眼前,当年变乱太急,老夫无能,未能护得高祖子嗣,实在让老夫无颜苟活,如今知晓他还有血脉在世,若能效力于阵前,方能有颜去见高祖先帝啊!”
谢川淼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只是继续出主意道:“将军不如再作些姿态,请些明医,做些老弱昏聩之事,以安朝廷。”
这些都是小事,但王敬则还是没有全信,他沉声道:“那么,先生,所我欲起兵,当如何做?”
谢川淼不禁失笑:“将军啊,我家殿下是高祖嫡脉,便是再看不惯那乱臣贼子,也不会指点您乱自家江山啊。”
王敬则感慨道:“太祖一脉,如今只有临海王下落不明,可当年他毕竟年幼离朝,若无朝臣背书,又如何能证明身份?”
谢川淼只是淡定道:“将军静待便可,高祖旧人,尚且不少,再者,殿下少时,风姿便如若天人,让人见之难忘,总会有人认得殿下。”
王敬则看他滴水不漏,有些恼怒,不由道:“好吧,老夫便多等些日子,看他是否真能定下那萧鸾的死期!只是要劳烦你多待些时日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已经信了大半,若是萧鸾真的死在两个月后,便意味着那位临海王殿下,在宫中还有大量势力,有婢支持,如此,方能将这个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皇帝的无声无息地毒死。
若这临海王年纪轻轻,便真有如此实力,他王敬则能给他效力,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谢川淼微笑道:“如此甚好,可否让草民家书一封,以告家人。”
王敬则自然应允,等他信写好后,便让传信人去盯着这信,看他是送到哪里。
于是,很快,他便收到消息,谢川淼那信,居然是送到了新任的荆州刺史,萧衍处。
王敬则瞬间恍然大悟,难怪当年临海王能逃过一劫,原来是有萧衍监守自盗,保护着他啊!
如此,他对这位不曾见过的临海王,更加佩服了。
说不定,还真有他拨乱反正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