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县衙。 后院主屋。 内室。 造型考究的小炉中木炭猩红,上边一簇不大不小的火。 火上坐着一只壶,壶嘴里有腾腾白气涌出。 伴着白气,茶香袅袅,盈满一室。 “难为九公子还记着我这点小小癖好。”县令老头搓着手,笑眯眯的等着茶汤煮沸。 “举手之劳。” 慕容晏一头墨发半披着,只在上头梳了一个小小的髻。 身上是赭色卷草纹样棉袍,领口和袖口宽大,围了一圈灰色兔毛。 他懒懒的靠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又道:“此番回黎山,被人追杀的丢盔弃甲,好多东西都没带回来,唯有您老的茶叶,我可一直没放下。” 县令老头依旧笑成个眯眯眼。 只是两道短眉稍微落了落。 听出来了。 买茶叶虽然是举手之劳,但人家是拼了命带回来的。 这情不承还不行了。 “喝茶喝茶。” 这赶上壶中茶汤再沸,县令拿个小木勺先给慕容晏舀了两勺。 而后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添上,嘬了一口。 “香啊。”他舒服的砸了咂嘴。 “九公子说的流民,不是我不想接,是黎山实在没地方搁那么多人了。” 慕容晏抬杯轻抿了一口。 派头做的足,只是没尝出啥香味来。 甚至觉得有点苦。 “县城里没地方,可以放在县城外,只要给他们一块地盘即可。” 县令咂摸出点滋味来,“这么说,只要地,屋舍钱粮都不用本县费心?” “粮还是要的。”慕容晏微笑,“毕竟我手里也没多少粮食。” 县令嘴里一苦。 两道短眉落成愁苦的“八”字。 “你真的是呀……”他撑着椅子起身,慢腾腾的去旁边架子上翻出一张地图,“我就知道你这东西不是白喝的。” 黎山县的地图不大。 北侧是绵延的黎山山脉,再往北就不再属于大虞。 县城以南是起伏的田地,现在都有了主,明年开春还要耕种。 “也就这块能给他们。” 他手指的地方是两山间的山谷。 “其他地方要么在开荒,要么在采石,都不成。” 慕容晏拱了拱手,“多谢县令大人。” “哎呦!”县令老头一脸苦相的打掉他的手,“我岁数大了可当不起你的谢,你少给我找些事多给我赚些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还有,咱们提前说好,我给了他们地盘和粮食,到了明年年底他们也是要交粮的。” “这是自然。” 慕容晏又陪他喝了口茶。 还是觉得苦。 两人又说了些慕容晏离开这段时间县城里发生的事。 正聊着,有小厮打了帘子进来禀报。 “老爷,开荒那边出了些事,下边来人非要见到你才肯说。” “这不是归卢新中管么?他人呢?”县令蹙眉。 小厮为难道:“卢哥也在外头,也要跟你说话。” “行行行,出去出去!” 县令也没管慕容晏,直接领人去了外间。 两人走后,慕容晏才转过身来,扣上手边面具,大摇大摆的站到内室门口偷听。 外间。 卢新中怼了怼身边的大个,“你看见的,你说。” 大个正是巡视的士兵。 这家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将事说了,里头包含了推车的样子,文家人干活的速度还有他自己的感叹。 说的很全面,但是乱七八糟。 县令老脸聚成一团,嘴角发苦道:“新中,你再说一遍。” “就是文家人做出了个车,有车之后干活干的很快。” 卢新中说罢,又斟酌道:“老爷,要是那种车多一些,说不定真能赶在上冻之前完活。” 县令心中一动。 “具体有多快?” 大个士兵回道:“原来他家都干不完,今天刚过中午就走了。” “什么?!”县令的眯眯眼瞪圆。 连眼角的褶皱都撑开了。 里间。 慕容晏嘴角微微一勾。 怪不得会闹到县衙里来,原来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