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盛京城的百姓们喜迎佳节,兴高采烈时,东楚朝堂上却俨然一派焦灼迫切的景象—— 掌管财政的三部使官的任命,出了些岔子。 更确切地说,是候选人出了岔子。 就在一日前,禁军在已被满门抄斩的张家府邸密室中,搜出一本账册来,那账册上细细密密地记录着朝中官员的贪腐受贿之事。 在冗长的贪官名单里,有名“巨贪”的腐败行径尤为突出,可谓大放异彩,独占鳌头,经计算,这一本账册上记录的贪墨数额,远远比不上他一个人的。 这位翘楚,便是被满朝文武极力举荐为三部使官的户部都制使,潘景春。 这位户部都制使潘大人虽然写得一手好字,但人却是没什么风骨的,不仅中饱私囊,假公济私,利用手中职权大肆敛财,卖官鬻爵,更是指使门生故吏做假账本,领取双份俸禄,在城中置办了十几处房产,坐拥近五十万亩的良田。 昊元帝暴怒。 瞪着跪地瑟瑟发抖的潘景春,骂他:“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不仅当场就摘了潘景春的官帽子,更是命禁军拉下去斩首。 听着潘景春喊冤求饶的声,昊元帝愈加愤怒,指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怒斥他们尽是些“朋比为奸”“误国误民”的“应声虫”,竟举荐这等污吏蠹虫,难不成都是眼瞎耳聋的?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昊元帝长叹一口气,望着下首站立的一众官员,道:“先祖打拼如何不易,才创下东楚江山,如今尔等站在祖宗的基业上,就忘本了吗!” 最后,一道圣旨落下,朝中所有举荐潘景春的官员,全部罚俸半年。 菜市口的处刑台上,张家的血迹还没清洗干净,再次被潘景春满腔子的温热鲜血淋了个涔涔通透。 太子府。 书房里不断传出些摔杯碎盏的噼啪声响,和男人压抑的暴怒大喝声…… 顾光耀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发髻散落,披着一头凌乱的黑发,上面甚至沾染了些灰尘碎屑,发丝杂乱无章地垂着,将脸庞挡住一半,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模糊而低沉。 他声音嘶哑阴郁地唤了一声:“彭三。” 一直候在门外等着主子传唤的男人立即应声,旋即推开门进入,恭敬地立在门口。 顾光耀的声线极其阴恻,泛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为什么张峰临府上,会有潘景春的罪证?” 潘景春和张峰临,一文一武,一个是户部都制使,一个是金吾卫的大将军,明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的就莫名其妙搞到一起了呢?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两人是同属他阵营的“盟友”。 除了有人暗中捣鬼之外,顾光耀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究竟是谁,能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把那狗屁账册藏在张府的密室里? 望着平日里总是高贵优雅的主子,如今竟潦草潦倒地瘫着,彭三心中无限酸楚,双手抱拳劝慰道:“事已至此,殿下更要保重身子,息怒啊。” “张峰临……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啊!”顾光耀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他听说,父皇在朝堂上骂的是“朋比为奸”,骂的是“应声虫”…… 朋比为奸? 与谁勾结为奸? 而应声虫? 呵。 又应的,是谁人的声?在谁人的屁股后边当虫? 顾光耀心知肚明,这几个字是父皇故意说给他听的,是在含沙射影地警告他,莫要再妄想插手朝臣任命之事啊! 为什么? 他既然是储君,这东楚的江山天下早晚都是他的,这朝臣任命之事为什么不该是他操持?! 难道……父皇还有别的心思吗? 彭三再次斟酌着开口:“殿下以为,此事是谁做的?” “呵,谁做的?” 顾光耀猛地睁开眼睛,双眼赤红,泛着滔天的怒意,咬着腮帮子道:“除了顾九卿,还有谁敢跟孤作对!” 电光火石间,顾光耀再次想到了那个可能——难道父皇真的打算再复立一位嫡子为储君? “孤绝不答应。”顾光耀的声音阴森,悚然,令人不寒而栗,涌动着无数的杀意和愤恨,让人喘不过气来。 彭三虽猜不到主子口中的“不答应”,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既然是顾九卿阻了主子的大计,他就要为主子分忧,道:“殿下放心,末将即刻便去联系幽影斋,定取了顾九卿的首级!” 顾光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可。” 彭三疑道:“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