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市上回来后,已是夤夜时分。
司露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下人前去张宅传信,好叫张连不要担心自己。
司露很是愧疚,今夜她突然不见,张连寻她不找,定是会担心的。
下人匆匆离去后,司露方缓了心事,提步往汀兰院走去。
回到院中时,却见疏疏月影下,一席披风的萧飒女子,正立在廊庑下,等候着她。
“春草。”
司露提裙跑过去,脸上的欢悦一览无余。
“司姑娘。”
廊下灯辉流转,两人执手,互诉衷肠。
寒暄了一阵,司露执着春草进屋,坐于灯下密谈。
春草将这几日调查的结果告诉她:
“姑娘,我已查清楚了,当年东宫,确有精通药理之人。”
司露的神情肃穆下来,问道:“那人如今在何处?”
春草道:“便是宫中司药局的尚宫胡翠仪。”
“我打听到,她从前只是东宫最下等的宫侍,后来不知怎的,像是立了功,一夜之间就入了司药局做了五品女官,陛下登基后,更是当了一局尚宫,这升位之路,着实令人称奇。”
司露颔首,“此人十有八九同当年长公主的死有关系。”
“我与姑娘想得一样。”
春草神情正色道:“对了,姑娘那头,查的如何了?”
春草说得是走私军械那场旧案,她知晓司露和父兄如今正在着手调查,两厢若是同时得证,便可向当今陛下施压,平反当年冤案,让长公主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司露毫无保留地对春草道:“事情已有眉目了,眼下,只需进一步查证,便可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那便太好了。”春草目光闪动盈辉,似看到了希望。
司露满是关切道:“春草,眼下情势已明,你若再查下去,怕是会有危险,往后就不要入宫了,留在医馆吧。”
春草想了想,最终决定听取司露的提议,遂颔首应下来。
“好。”
*
翌日清早,司露便坐了马车出去了。
昨日她叫人传去张宅的信中,明确写了今日邀约。
她想面对面与张连说明白,一来诚挚表达歉意,二来,给这场闹剧画上中止。
车轮辘辘滚动着,在雾气洇湿的青石板道上留下几条或深或浅的痕迹。
马车之后,几条蒙面暗影一路跟随着,隐蔽不易察觉。
*
很快,与侯府一街之隔的园子里,呼延海莫便得到了风声。
部下们抱拳躬身立在他面前,回禀着:
“司姑娘在明苑楼订了座,属下们瞧见,有个年轻公子前来赴约。”
“好,知道了。”
呼延海莫并未恼怒,而是挥挥手叫他们下去,模样沉静从容,似是早已料到。
他确实早有预料
。
他知道以司露的性子,昨夜突然抛下张连离开,会让她心生愧疚,要还张连一个说法。
所以呼延海莫提前派人在侯府外盯着梢,想看看她去了何处。
旭日初升,晨光熹微。
此时,仅仅一街之隔的司府庭院内。
软软糯糯的雪团子正沐着晨光蹲在地上,小脸粉嫩圆润,穿着湘妃色绸缎裙,模样格外清灵,她白嫩嫩的手中拔了一把青草,正兴致勃勃给草坪上的小白兔喂草。
小白兔的嘴巴一扭一扭的,小白团子也跟着小嘴翕合,一扭一扭的,模仿着小兔子的一举一动,煞是可爱。
小娃娃并未察觉到,高高的院墙上翻跳下一人,正窸窸窣窣踏着草丛朝她走过来。
高大的身影徐徐而来,顷刻站到她身后,遮住了她头顶的天光,将小小一只笼在身下。
“这么喜欢小兔子?”
耳边传来熟悉又动听的嗓音,小白团子扭头,瞧见英武俊朗的男人,双色异瞳顿生光彩,刹那从地上站起来,喜盈盈叫道:
“爹爹。”
她嗓音清甜,带着软糯,足让人心旌摇曳。
呼延海莫看着女儿,心爱到不行,蹲下身,将小白团子一把抱起来,让她稳稳当当坐在他臂弯里,伸手捏了捏她软扑扑的小脸蛋,满眼都是宠溺。
司安眨巴着俏丽的眼睛问他:“你怎么来了?”
呼延海莫含笑,眼中的温情都快滴下来,“想安儿了,便来看看。”
司安吧唧一口亲在他眉毛上,乖巧道:“我也想爹爹的。”
呼延海莫畅快地笑,复又问:“可知你娘亲去了哪里?”
司安每每见了呼延海莫,都亲昵到不行,轻蹭着他的脸颊,如实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听闻此言,呼延海莫顿生叹息,满含委屈,向小娃娃诉状。
“你娘亲背着我们父女,去跟别的男子见面了。”
司安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了,喃喃道:“娘亲要被别人抢走了吗?”
呼延海莫唉声叹气道:“是啊,所以安儿要帮爹爹才行。”
司安眨眨眼睛,“怎么帮?”
呼延海莫斩钉截铁,义愤填膺。
“随爹爹一起找你娘亲讨说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