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乡间小路没有路灯,光线微乎其微,耳边有风刮过,可风的声音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人在哭。
何问竹走在软塌塌的泥土路上,一个没留神踩进坑里,他险之又险地稳住没摔倒,裤腿却被泥水沾湿。
他厌恶地把腿从泥坑里拔出来,泥水沿着鞋缝渗了进去,从脚底板都脚趾缝都痒得厉害。
强撑着又向前走了几步,何问竹好容易找到平坦的地方,赶紧蹲下/身用手在附近摩挲一番,确定没有水坑才坐下。
他脱下鞋把水倒干净,脚痒得愈发严重,可能刚才的水中有虫子。
他这么想着,脚面明显有东西在爬。
何问竹很是生气,用力在脚背上一拍,果然拍到指甲盖大小的异物。
腐烂的臭味迅速在空气中蔓延,一想到这东西死在自己脚上,何问竹表情都变得扭曲。
他用力在地上蹭蹭手心,想把手上的臭味蹭掉,又曲起手指想把脚背上的虫子弹走。
可指尖刚碰到虫子,虫子却一口咬了上来!
“嘶——!”
指尖钻心的疼,然后是一道烈火焚烧的热流冲进血液,像要从内部把他烧成灰烬。
不只是“像”。
何问竹眼前也生出火焰,借着亮光,看清楚自己刚打死的虫子的同时他吓了一跳。
那虫子背上竟然长着一张人脸,而且虫子的嘴正死死咬着他的指尖不放。
何问竹是一流天师,又心狠手辣。
他不管咬他指尖的人面虫到底是邪祟还是来找他帮忙的,当即念起杀伤力最强的咒语驱赶。
可平时无往不利的招数这会儿连个火星子都没擦亮。
怎么回事?
何问竹用上学习的所有法术,但对头颅一点用都没有,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反而手脚虚弱,比普通人还要不如。
何问竹开始慌了。
他拼命甩动右手想把虫子甩下去,可虫子越变越大,变成一颗脖子从中间被咬断的头颅,断裂处还在水流般向下躺着血液,五官比正常人要大上数倍,几乎要把整张脸占满。
何问竹顾不得脏,坐在地上不断向后挪动,可头颅还咬着他,而且咬得更深,淌下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裤子。
“滚开!”
“快滚开!”
恐惧和疼痛使得何问竹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
风里的哭声愈发清晰,人面虫吞噬的速度迎风加快,转眼间吃掉他的小臂,跟他来了个脸贴脸。
“啊——!!”
惊慌间,何问竹看到了人面虫额头上的胎记。
祝罡帮他用邪术修炼身体时,找来的第一个人额头上就有胎记。
他仿佛在这一刻变得耳聪目明,辨认出所有哭声都来自于因他而死的人。
那些冤魂窸窸窣窣地爬向他,想吃掉他的血肉……
“不要!”
“滚开!”
“啊——!”
何问竹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沐浴在身上的阳光仿佛足以使人获得新生,他胡乱摸着梦中被啃咬的部位,发现确实是一场梦,而且修为还能使用才稍稍安心。
一定是稼达村怨气太重的缘故。
“问竹,吃饭了!”
外边传来况砂的声音,何问竹打起精神:“来了!”
·
莫霰吃过早饭出门的时候,撞见村长带着两个村民哭丧着脸在路上哀嚎。
“大师!你可得救救我们啊大师!”
“我们村子全指望大师们了!”
闹出的动静太大,有七八名天师都凑了过来,何问竹正握着村长的手安慰。
莫霰出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他来,其他人自动让出条路。
村长就算没听过殷霄的名字,也从莫霰从容的气度和众人的反应中明白他有多厉害,松开何问竹跑到他前边:“大师,你要救救我们啊大师!”
莫霰:“慢慢说。”
“诶,刚才有大师说福神提前消耗我们村子土地的生命力,这么说的话村子以后是不是都结不出果了?”村长说着说着又开始哭嚎,“我们村子全靠卖水果挣钱,地不行了以后我们吃什么啊!”
莫霰:“谁告诉你的。”
村长伸手一指。
王天师不自觉挺直脊背:“稼达村既无鬼魂,也无邪祟,前些年结出的果子比其他地方都要优质,怎么看都是福神骗天葬祭品,强行透支村子地力,现在撑不住跑了,把烂摊子留给稼达村。”
“纯属无稽之谈,”莫霰声音低沉,语气严肃,“稼达村才消耗几年地力,又结过多少果,漫山遍野的怨气你都看不到,还当什么天师。”
王天师眼力不够,又没拿得出手的法器,的的确确没看到稼达村的怨气,被莫霰这么一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缩在莫霰口袋里的余生微心虚地摸摸鼻子。
咳。
他又不是天师。
村长听到后喜上眉梢:“大师,您的意思是村子还有救?”
莫霰:“先去你们天葬的地方。”
村长:“好好好,我给大师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