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与宁孤一别四十年,他很想见见弟弟。 他沿着山路,乘着暮色,徐徐走至平安村外,望着稍稍陌生的风景,稍稍感叹。 村外山路,长满了稀疏的山茶花,当年没有这么多茶花才对。 村口处,几名黄发垂髫的孩童正在扑蝶,颇有童趣。 一见宁凡前来,立刻笑嘻嘻地过来问道,“叔叔是过路的行商么?要在我们平安村留宿么?” “我不是行商,也并非来留宿的。我曾来过平安村,今日前来,只是找一位故人而已。” “故人?叔叔想找谁呀?我们可以帮你指路。不过叔叔说来过平安村,我们为何没见过叔叔呢?” “你们当然没见过我...你们继续玩吧,不必为我指路,我认得路。” 宁凡失笑,他离开越国已四十余年,这些七八岁的孩童怎会见过他? 他神念在村中散开,忽而一叹,当年见过的一些凡人山民,不少都已作古。 凡人的寿数还真是短暂,仅过去四十年,却少了这么多旧面孔... 当年的老人大多都已埋骨黄土,当年的青年也都成了一个个老者。 几名老者坐在村口抽着旱烟,望着宁凡微微觉得眼熟,却无论如何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宁凡,只是朝宁凡客气微笑。 四十年过去了,老人们的记忆不可能记住无数年前一面之交的过客。 四十年过去了,儿童们不可能见过宁凡的音容。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却不知,在许久之前,宁凡曾来过。 辞别了这些孩童,对村中耆老报以微笑,宁凡独自走入山村,熟稔地穿过一座座茅屋,径直朝其中一座走去。 那一座茅屋的墙壁上,犹挂着两张陈旧的长弓,不知有多少年无人拉动,漆有些暗了。 柴门两侧,篱笆之内,种满了各色的山茶,却疏于照顾,生有不少杂草。 宁凡轻轻叩响柴门,他能感到茅屋中有一个男子的气息,他知道那是他的弟弟宁孤。 听到宁凡叩门之声,茅屋内徐徐走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老眼带着一股抹不掉的悲哀。 老者浑浊的双目满是颓伤之色,但当看到宁凡之时,立刻一怔,露出极复杂的表情,“是你...你终于来了...” 继而又咳嗽了几声,悲戚地苦笑道,“我等了你好久,若不见你一面,我是不愿安心随她而去的。” 宁凡望着那老者,深深一叹,“宁孤,你如何变成这副模样?” 这老者正是宁孤,满面风霜,垂垂老矣,再无当年的俊朗模样。 宁凡不解,宁孤好歹曾是一名修士,就算修为被封,就算修炼过封命尺,也不至于苍老地这么快... “这幅模样不好么?咳,咳,咳...”老者咳嗽着,苦涩地笑着,“安然死了...” “她死了...我是不愿独活的,愿陪她同死...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不能就这么死去...对不起,我终于记起了你,只是却用了四十年...对不起,大哥!” 老者老眼含泪,神情中有着一种化不开的悲哀,忽然隔着柴门,向宁凡无声跪倒。 他记起了宁凡,记起了所有悲欢往事,他要再见宁凡一面,才能安心随安然而死。 如今他见到了宁凡,向宁凡道歉完毕,他死志已萌,但心中愧疚却怎么也无法抹去。 他心怀愧疚,恨自己竟花费四十年才想起,自己曾有一名兄长,名为宁凡。 他更加愧疚,愧疚自己心如死灰,一心随安然而去,不能陪宁凡走完寂寥的修真之路。 “安然竟也去了...” 宁凡露出叹息之色,闭上眼,回忆起四十年前见过的那名山村少女。 那灵动的眼神,仍浮现在眼前,但人已不在。 安然是一名凡人,痴心喜欢着宁孤。 她死了,宁孤悲痛心死,宁凡稍稍可以体会的... “我明明留有延寿丹药...她没有吃么?若吃了,应不会死。” “她哪舍得吃那些好东西,早就瞒着我给我服下了...她是个好女人...”老者心痛如绞。 安然死的那日,宁孤自行散功,散了一身修为。 他本有法力在身,不会老得那么快,但失了法力,他立刻飞速苍老,寿数已无多。 只待再见宁凡一面,宁孤便会陪安然而死。 “大哥,对不起...这条修真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 “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愿修真,我怎会逼你。起来吧,带我去看看安然的坟。” 宁凡推开柴门,扶起宁孤,微微叹息。 他了解宁孤,知道宁孤此刻在想什么。 他知道,这个傻弟弟此刻见到了他,了却了最后一桩心愿,已一心求死。 宁凡没有阻拦,亦知阻拦不住。 但他还能为宁孤再做一件事,那件事,仍能许他幸福平凡的生活。 “好,大哥,我带你去看安然!” 屋后立着一座矮矮的坟丘,坟前竖着一个木碑。 爱妻安然之墓... 宁孤从屋内取出些香烛纸钱,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