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俾图罗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跋涉,路越来越偏,身后的追兵早已没了踪影。 数十年奔走于南疆的经历帮他捡回了一条命,而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虚伪的追随者,以及信任他的桑顿卡亚军队。 他痛恨郫斯顿克帝国,尤其是南森,恨不得亲手撕碎这个混蛋,至于亚瑞尔.摩斯…… 俾图罗倒是想复仇,却没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反倒是庆幸对方不会刻意针对自己。 活下去才有机会卷土重来,赏金犯生活跌宕起伏,教会他在局势不妙的时候跑路。 俾图罗是阴险的暴徒,凶残粗狂的表象下是卑鄙和冷漠。 他率领桑顿卡亚军队冲向黑理铁骑,顶着城邦联军的攻势杀出重围,并将其他人当做替死鬼。 俾图罗咬牙咒骂着,稍不留神就踩空滑下了雪坡。 在北境偏僻的山路里,每年都有无数失足的倒霉鬼死去。 俾图罗在黑暗里下坠,凭着厚实的身板硬抗撞击,跟浑身阵痛相比,眩晕更令他难受。 他从雪堆里爬出来,捂着伤口的破碎衣物已经丢失,最严重的魔法灼伤已经恢复完毕,剩下都是触目惊心的划伤。 兽人血脉依旧强悍。 俾图罗活动筋骨,环顾四周,发现是一个干涸的河谷尽头,雪坡坍塌,崖壁上挂着坠亡野兽的骸骨——他并不是第一个在此坠落的家伙。 好消息是,天险在此,追兵拿自己没办法。 后面的路应该没问题了。 “他娘的,老子命还真硬,旧神啊,你就继续卷顾我吧,等我回去,再给我寻个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沿着崎区的河床边走边骂,言辞中满是对旧神的不敬。 仿佛在印证俾图罗的报应,他刚刚爬上崎区的乱石区,就觉察到一股强烈的气息,兽人血脉鼓动,令他警惕地眯起双眼。 蒙已恭候多时。 黄昏的微光被雪峰吞没,河谷逐渐变暗。 洳狼伺俯于侧,獠牙森森,毫不掩饰澎湃的兽性与杀意。 蒙却安静得得多,撑着腿坐在巨石上,目光平静如寒冰,稳稳地盯住俾图罗。 他拎着一柄做工精湛的战刀,三羽长度,顶好的皮革包柄。 俾图罗隔着十步远都能够认出:这就是当初他在桑顿卡亚铁匠铺里盯上的那把刀,可惜,现在靠近上部的位置有个明显的豁口。 亚瑞尔的钢剑留下了清晰的咬痕。 俾图罗露出遗憾的表情,从河谷爬上平地,语气责备地说:“呵,你就是不懂得珍惜好东西。” 他指的是刀,也指肯恩留下的权利。 蒙没有回话。 俾图罗眼疾手快,冲向侧面小路。 洳狼却快他一步,嘶吼着拦在身前,张开獠牙,轻抬利爪,随时准备扑杀。 俾图罗识趣地退回来。 如果跟洳狼缠斗,蒙就有足够的时间追过来,既然如此,不如节省些体力,寻找下一个机会。 洳狼怒吼了两声,龇牙咧嘴,唾液横流。 它感受着主人的怒火,难以掩饰内心对于俾图罗的恨意。 洳狼没有发动攻击,把他的命留给自己的主人。 蒙安静地像只伺机扑杀的野兽,滑下巨石,动作轻巧,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俾图罗露出恍然表情。 他讪笑着侧过身体,悄悄把手伸向后方,准备掏出藏起来的精铁猎刀。 “娘惹嘞,你就是太年轻,战旌出去潇洒,年轻的士兵不断地加入部落,真该死啊,风光的好机会……被你浪费!” “我能感觉到……”蒙说。 “什么?” 俾图罗问他,同时摸到了刀。 蒙停在十步远的位置,看穿了对方偷袭的心思,说道:“你在害怕,以前不敢正面挑战我,现在也是,总想些阴招。” 俾图罗眯起眼睛。 蒙开始卸去白霜矿做成的盔甲,卸下防守,也卸下了责任。 他随意地将其丢在石头上,挑衅道:“你早就想要我的命了不是么,现在有个正经的决斗机会,就我们俩。” 俾图罗咬着牙,按住愤怒,兽血在膨胀,皮肤微不可察地泛起红光,在昏暗的河谷光线下并不明显。 他冷笑几声,突然,从冬袄里抽出小臂长的猎刀,爆发出兽人血脉,化作半熊形态扑向蒙。 十步远的距离在一声怒吼中掠过。 刃口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扑面斩下。 蒙侧身闪过,羽刃和猎刀交错,擦出一串转瞬即逝的星火,照亮了两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短暂地拼杀,险象环生。 蒙被撞出去好几步,俾图罗的胳膊被拉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两人深知没有时间喘息,才刚站稳,又同时举起刀。 钢铁交错的声音在空旷的河谷响起。 洳狼幽深的童孔如同悬浮在黑夜里的灵,静静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俾图罗越打越心惊,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兽人血统在昏暗的环境下有加持。 蒙也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甚至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雾气,渐渐跟暮色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俾图罗感觉到了生命危险,不再藏拙,血脉激活到极限,本就通红的身躯渐渐膨胀,伤口恢复的速度飙升,顶着蒙如同飓风般的砍杀前倾。 他挥出一刀,鲜血淋漓,踉跄着拉开身位。 俾图罗被狂妄蒙蔽了双眼。 “呼,我真是小瞧你了,臭小子。” 他根本就不了解蒙,单纯地认为,一个被责任拖累年轻人会很好欺负,却没有试探过对方的真实战力。 俾图罗在喘息,长久的征战,让身体抵达了极限。 蒙没有急着上前,刀很稳,仿佛在审视一具尸体。 他平静且冰冷的声音传来: “给南疆帝国当狗,是不是忘了刺骨的雪?可悲的东西,你玷污了北境血脉。” 俾图罗发出冷笑,牙缝间全是殷红的血,临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