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舟摇不负众望,给山明的婚礼增加一层跌宕起伏的色彩。
只用了半个下午,关于她跟新娘子吵架的新闻早就漫天飞舞,吃瓜群众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的有鼻子有眼,大家都隔着窗户瞧见那表姊妹打了起来,水舟摇狠狠把她的表姐揍了一顿,谁叫这只狐狸精抢走了她的山明?
而我们的当事人水舟摇,此刻正依偎在周闲心的肩膀上小憩,她早已料到了村子中的流言蜚语,也不在乎,权当送大家吃瓜了。
可是她心里闷闷的,就不能再想山明的事儿。
周闲心接了燕子的电话,回家吃饭去。水舟摇可不能回,这个时候香梅一定气炸了,送上门就是自寻死路。她沿着林中小路,慢悠悠走到水库边,日落已过,天蒙蒙黑,风有些凉,她裹紧薄外套,回过身去眺望她的村庄。
她只是这样看着,袅袅炊烟,白墙红瓦,什么也不去想。等到暮色将一切吞没,她想该回去了。
月亮再也没有小时候那么亮了,灰蒙蒙的,她绕着水库边缘土坡走,猛然就想起了立山,那年他们才上一年级,立山跟燕子同桌,放学前两个人刚拌了嘴,燕子赌气说:你最好永远别来上学了。
第二天中午,立山就在这水库里淹死了。
燕子拽着水舟摇来这里看,立山年迈的父亲抱着软踏踏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很快救护车就来了,把那一家人拉了去。
孩子们被大人领回家,以后谁再敢靠近水库直接挨揍。
立山再也没回来,那时她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偶尔说起他,语气中多少带儿恐惧。
燕子说她常常做一个梦,梦里立山浑身滴着水,伸着手喊她,“燕子,我好冷啊,你下来跟我一起玩儿吧。”
小时候不觉得害怕,此时猛地想起来,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瞧着那平静的水面,望着立山溺水的地方,不由得加快脚步,真是的,她怎么会待到这么晚呢。
她沿着土坡往北面走,坡陡路窄她几番要滑下去,抬头望望路还远呢,就想着要从坡崖上往下跳,可她忘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擅长爬坡的小女孩了,更何况她如今还穿了一双高跟皮鞋。
脚刚落地整个人栽倒在地上,脚崴了。
手扶地面试图站起身,疼得鼻子酸涩,又害怕得要命,扭头看看水库,再看看不远处的小路,强忍着,一瘸一拐拼命往前跑,没多远又被杂草绊倒了,狼狈摔倒在地上,她下意识去翻口袋,竟然不见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开什么玩笑?
她捏捏自己的腿,这一定是个梦,快醒过来,醒过来!
睁开眼睛,天还是一样的黑,真真切切把恐惧摆在她的眼前,“这下惨了……”巨大的恐惧吞噬着她,她的胆子实在是小的可怜,尤其是在遇到鬼魂这类虚无的东西时,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了。
她蜷缩在地上直发抖,惊恐的瞪着水库的方向,觉得自己要死了。
越是害怕,就越想看清楚,半睁半闭模模糊糊。就觉得那水面随时可能跳出一个人影。
忽然,有双手落在她肩上,她不由得一个激灵,不受控大叫一声,捂着脸蜷缩起来。
“是我,别怕。”曾默存蹲在她面前,将她捂进怀里,“是我,曾默存。”
“曾默存?”抖动的身子忽然冷静下来,她猛然抬起头,惊恐的眼睛紧紧看着他,良久,猛地扑进他怀里,哇哇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
她放肆着自己的眼泪,在他怀里毫无形象哭泣着,这一刻,水舟摇有种错觉,好像这个新来的是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在巨大的恐慌下,他竟莫名使她觉得安心。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哭够了,又开始觉得难为情,她两只手紧拽着他的衬衣,可能是太过惊慌,把他的扣子拽开几颗,神不知鬼不觉的,竟伸到人家衣服里去。
现在,她的手落在他的腰间,他的身体很暖和,她下意识动动手指头,便觉他身子震了下。
她装作若无其事收回来,抬起头喃喃道:“曾大哥,你怎么回来这里?”
他见她恢复了神智,便直起身系好扣子,简要回答道,“路过。”
他扶她站起来。
“脚崴了。”她哭丧着脸说。
曾默存便蹲下,背起她。
她老老实实趴在他宽广的背上,嗅着那时不时飘进鼻子里的淡淡茉莉香。
“曾大哥,谢谢你。”
他没吭气,静静往前走着。
乡村的夜晚宁静悠长,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蛐蛐不知疲惫的叫着,微凉的月色在两个人的心里幽幽发着光。
水舟摇搂着他的脖子贪婪闻着那股花香,她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江河的味道,还是她一直硬把这个人往江河身上靠,就像从前她对待苏义含一般。
如果江河还活着,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她联想到季豪杰描述的打人的场景,他会不会不高兴?想到这里,立即将胳膊伸的笔挺,脑袋身子挪回来,保持着一臂距离。
这莫名的举动,让曾默存有些费解,刚刚还黏在他怀里哭鼻子,现在倒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