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是这个家迎来的最后一个孩子,最后一词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携带了一点正面意义的词汇——起码在这里是如此。他到来的那个晚上,迪克恰好在家,他不紧不慢地擦掉了手上沾染的血迹,然后温柔地摸了摸那少年的黑发。那夹杂着一丝绿意的蓝瞳怯生生地把漆黑的、被外界称为“魔窟”的洞穴刻入,还有那微笑着的苍白男人。
哦,欢迎,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兄弟了。他欢快地说,来认识一下——你还有三个年长的兄弟,不过——嗨,希尔?过来给新弟弟打个招呼——
有乌羽般漆黑头发的男人站在平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场虚伪的和睦,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目光并不冰冷,而是充满了厌倦,他摁了摁太阳穴,自言自语般说:“别吵了……达米安?哦,奥古的孩子,我记得,他们的首领是个有救赎情节的牧羊人、布道者……哼。”
他无视了底下的目光,挥了挥手,算打过了招呼,然后兀自先行离开了。
这便是达米安和布莱雷利的第一次见面,说是见面也不尽然,至少他并没有被这位兄长放在眼里。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其实算是一桩好事,而在这个家,好事总是不多见。
没人知道冷情冷意的哥谭统治者,也就是夜枭,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收养了这些本该作为手下的孩子,猜他有某种癖好也好,猜他是在培养些后备的躯体也罢,如果让布莱雷利来讲,他没什么好说的,没有什么是先骂一句夜枭王八蛋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骂一句。
全家人都知道,他是个热衷摆烂的摸鱼狂,只要你不喊,他绝对不会动,当然得罪他的时候另算。
深知迪克秉性的布莱雷利完全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新人需要磨砺,这是利爪一贯的处世之道,而不论是杰森还是提姆,早年都被他搞得挺惨的——之后,按照惯例,他之后还会组织一个家庭聚会,讲讲故事什么的,想想都要命。
不如回房睡觉。
他走在阴沉的长廊上,廊窗外是一成不变的灰白天空,在拐过弯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逼停了他的脚步。
“布莱雷利少爷,”来人礼貌地鞠了一躬,而后用略带讥刺的语气说:“托马西多(注)老爷正在书房等着您。”
“……知道了,就来。”他揉揉太阳穴,意图把脑海中吵闹的声音压下去——话说这次的人格幻觉怎么那么聒噪,难道是稻草人那家伙改了配方?不过抬杠方面还是一如既往——
之前我就想问了,那个声音说,为什么要叫他托马西多?西语?
哦,这个啊。他懒散地回应,回应幻觉可比去见托马西多有意思:大概是一个雨夜一对混账的父母带着一双倒霉的儿子去看了个操蛋的西班牙佬伸张正义的破电影。(注)
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这样。他恶劣地回答,并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托马斯·韦恩正坐在桌子后,沉郁、英俊的面容,
他的眼里是纯粹的冰冷,蓝得发黑的眼睛,浑浊若哥谭湾,似乎只要靠得再近一些,就能闻见那一缕甜甜的血腥,你不得不承认,当被那样一双眼睛以审视的姿态注视时,那种被漆黑海水侵蚀般的恐惧如影随形,几乎要压垮一切。
而他行了个礼,然后吊儿郎当地往旁边一靠,哦,反正托马西多不会在乎的。所有人都知道,尽管他们面容相似,所有外人都在言之凿凿地认为布莱雷利是托马斯韦恩私生子的今天,大家心知肚明,他那张脸……带着疏离感的容貌,更像逝去的布鲁斯韦恩。这是个公认的秘密,也是夜枭愿意纵容他的最大资本……即使当事人并不太提这件事。
“我说,能不能不要成天把我派去赌场平事,”布莱雷利用慵懒而沙哑的声音说:“很麻烦啊。”
怎么又是赌场,心底的声音吐槽,哇我真是受够了。
是啊,布莱雷利倒也不意外对方会那么想,横竖是自己的人格幻觉,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是那么个性格,但有些东西总归还是一致的。
“……希拉斯,”他叩叩桌面,这似乎寓意了一个警告,但是还没到夜枭底线呢,布莱雷利想,不过太忤逆还是会遭殃,他就是偶尔蹦跶一下表达不满。
希拉斯?我有注意到你签名时候中间名是个S,所以是这个?心底的声音饶有兴趣地说,虽然也有人问我要不要加上中间名,不过我确实没有那个习惯——
哦,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呢?布莱雷利打断了他的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对方说,不过你叫我阿祖罗也行。
你这位老爹——阿祖罗漫不经心地说,真够邪恶的。
邪恶?布莱雷利笑了笑。学会卑鄙才是为人的第一课,至于邪恶,那还离得早!他最后还是带着一沓待处理项目离开,他抱怨道:血腥镇压有理查德,算计的活计有ElDraque去干,到底有我什么事……
等下,阿祖罗槽多无口,不是,你们家一定要和西班牙语过不去吗?
ElDraque——原本代指的是海盗弗朗西斯·德雷克,由于德雷克(Drake)在西班牙语里写作Draque,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