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严世蕃凶恶狰狞的面目,甚至亲眼看过对方打死家中仆役时,双手沾血的戾气…… 却没有这般模样,那眉宇间充斥着一股灰暗之气,好似阴郁的云层下,伴随着寒风的嘶鸣,灰暗的雪花打着旋落在地上,带出一股泯灭生命的奇寒。 这种感觉…… 不像是个人了! 赵文华又惧又怕,一时间都来不及思索,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屋内,只是挤出笑容:“东楼兄大驾,不知所为何事?” 严世蕃的眼神里闪烁着幽光,直截了当地道:“鄢懋卿和罗龙文真是废物,居然让你到现在还活着!” 赵文华变色:“小阁老,你……你在说什么?” 严世蕃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大踏步地逼了过来:“拜你所赐,我已不是小阁老了,同样拜你所赐,我才知道,区区一个小阁老,根本不值得留恋!” 赵文华连连后退,还抱有最后的侥幸,低吼道:“严世蕃,我乃正三品的朝廷命官,你敢直接加害于我?” 如他们这般地位的人,是从来看不起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赵文华畏惧的,也是严氏父子的权谋手段,而不会认为堂堂首辅之子,会像一个刺客般,亲手来杀害自己…… 可事实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严世蕃再不多言,探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其高高提起,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火焰,从其手掌中蔓延出去,没入赵文华体内。 赵文华的脖子扬起,嘴巴怒张,却无半点声音,反倒听到无数惨叫,萦绕在耳边。 那是被他窃夺功劳的官员,被他阴谋陷害的同僚,乃至被家中族人夺去田地的农户…… 每个人先是发出恐怖的惨叫声,然后化作点点火焰,将其包围,直至彻底笼罩。 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实则须臾之间,赵文华眼中神采消散,往后一倒,没了气息。 一道亡魂从尸体里面茫然地升起,半晌都没有勾死人出现带走亡魂,似乎连幽冥地府的使者,都对那股虚无的火焰忌惮不已。 “朝廷命官不敢杀?莫说区区一个三品官员,就连那些更尊贵之人,但凡惹怒了我,下场也是死路一条!” 严世蕃绕着赵文华的尸体转了圈,满意地哈哈一笑,转身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几乎是前后脚,一股轻风拂过,李彦和九叶走出,来到赵文华的尸体前。 “草!” 九叶看得震惊不已,连昔日的口头禅都说出来了:“这严世蕃居然能驾驭业火,是那魔头赋予的能力?” 李彦则看得更加透彻:“不是操控,更像是一种免疫,如严世蕃这般业障深重者,本该在接触业火时便自焚身亡,如今他却能独善其身,而与之接触的生灵,则被业火所噬……” 严世蕃被魔头附身后,炼出第一缕法力,正式踏入了修行之门,但也仅仅是入门,正常情况下,这点小法力根本难以斗法。 可他现在却掌握了一条可怕的捷径,引动业火,然后自身免疫,让对方承受业火灼烧,只要罪孽深重者,转瞬就会没命。 毫无疑问,这是魔头的能力,也是一种威慑。 不过或许是对方没有直面自己,反倒上了严世蕃的身,在李彦眼中,这个魔头至今还是色厉内荏的级别。 当然他也没有掉以轻心,尤其是对世俗而言,一个本就性情乖张的小阁老拥有了法力,会做出什么事,是谁也说不准的。 “赵文华亡于业火灼烧之下,是死有余辜,但不能继续下去了。” 李彦掐指一算,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员面貌浮现出来,心中有了数,安排道:“严世蕃不会收手,何茂才也有危险,你去护他一二。” 九叶道:“是!” 李彦关照道:“保住性命即可,道法之外的政治斗争,不必理会。” 如果严世蕃没有被魔头附身,这些政治较量,他根本不会出面。 赵文华的行径是纯粹的政治赌博,并且颇为愚蠢。 赌赢了,没机会入阁,是为徐阶作嫁衣裳,赌输了,自然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同理,何茂才和郑泌昌跟着赵文华,成王败寇,也该认下。 唯有严世蕃如今借助魔头的力量杀人,身为天师,才要制止。 九叶领命而去,李彦视线落向远去的身影,带着几分好奇,长袖负于身后,乘风而起,飘然跟上。 严世蕃一个人走在京城街头,没有前呼后拥的豪奴,却是念头通达,膨胀不已。 “我果然是天纵奇才!” 他的脑海中,有关不久前魔头出现的画面已然消失,认为能够迈入修行之门,完全是他天赋出众的功劳,不由地生出万丈豪情:“倘若我早早修行,大明的天师应由我来做,哪里还有李时珍的位置?哈哈!” 笑声之后,严世蕃更是狂喜地发现,失联的小兄弟回归了。 空气里恰好飘来了胭脂的气味,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一处后门。 就见一熘接送客人的马车轿子停在门口,一排华丽的灯笼从院门笔直地延伸进去,照得院子里恍如白昼,树木掩映中的小楼里传来阵阵丝竹之声,间杂着盈盈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