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壶酪浆,悠哉悠哉的回到座位上。 他来得最早,一刻钟后,一个个学子进了学堂,分别找位置坐下,凑在一块三三两两的交谈,也没人理他。 直到旁边来了人。 此人曲裾深衣,正装肃然,标准的汉人打扮,但鼻子又高又尖,瞳孔略带浅蓝,显然有胡人血统,只是身材瘦削,垂着头,神情有些自闭。 “元芳,早啊!” 他跪坐下来,拿出的文房四宝都是上品,一边研墨,清香散出,提神醒脑,一边问好,眼睛扫过李彦学案上惨不忍睹的学具,则安慰道:“元芳真是风物简朴。” 李彦笑道:“早,三郎说话好听,真是高情商。” 这位同窗叫康达,比李彦还小两岁,家中排行第三,性格文静,在班上与他关系最好。 康达习惯了李彦用词的古怪,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强调:“我绝非夸谈,元芳为人勤勉,笃静好学,来日会有一番成就的。” “哈,承你吉言!” 李彦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凉州士子,不比六学二馆,想要高中,很是艰难啊!” “我们州县学子,通过州试,获得文解,才能随贡入都,而六学二馆的学子,于本学内考试,就能参加省试……” 康达闻言深有同感:“如此倒也罢了,更可虑的是,朝中偏厚,咸亨元年五十四位进士,天下各州英才仅得三席!” 咸亨元年是去年,这一科录取了五十四个进士,这数目跟后世动辄数百没法比,但已经破了纪录。 隋朝的科举完全是摆设,三年出一个进士,到了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平均每科进士人数在十人左右,最少的一科就录了三个。 李治继位后,数目略有上升,去年那科正是大唐开国来最多的。 结果州县学子只有三位得用,其他全是出自六学二馆。 那么有人就要问了:怎么加入长安的六学二馆呢? 答:有个好爸爸。 李彦耸耸肩。 这就是现实。 关键是,就算成为进士,也只是获得了选人出身,可能由于家世不好,还是被卡在吏部的铨选上,穷困潦倒。 想想宋朝考上进士,马上就有榜下捉婿的待遇,比较起来,真的差远了。 “这就是平民百姓,在唐初学文的窘迫啊!” “寒门士子出头?呵呵,寒门也是门!落魄的高门士族,和老百姓有关系吗?” “博士到!” 正巧这时,老师来了。 在唐宋,把对职业有专门精通的人称为“博士”,如律学博士,算学博士,府学、州学、县学博士等等。 走进来的这位老师,就是县学博士,教授官。 博士规行矩步,儒者气象,开始授课:“今日读《通玄经》。” 《通玄经》是道家典籍,在一众教材里并不算热门,在凉州这里,并不是人人都有。 康达从书囊里取出课本,李彦则是摊开纸,准备硬抄。 “圣人天覆地载,日月照临,阴阳和,四时化,怀万物而不同……” “此言之意,是圣人效法天之无所不覆,地之厚德载物,日月之无私照耀,四季之更迭变化,胸怀万物而修持自我……” 博士诵读一遍,立刻讲解,语速很快。 在一片沙沙声中,众人奋笔疾书,记得很辛苦。 等到一篇讲完,博士起身检查。 扫过一张张学案上的字,博士眉头微皱,露出明显的不喜。 太差了。 别说少数没有课本的,就连有《通玄经》的学生,解释也抄的磕磕绊绊,跟不上节奏。 博士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认为孺子不可教也。 直到李彦面前。 那纸面上的列列小楷,方正光洁,一丝不苟。 细细一瞧,结构方正,笔体浑厚,横竖勾折间,竟有一股不俗的气概。 “咦?” 李彦垂着头,听着对方惊讶的声音,心稍稍提了起来。 他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可没闲着。 跟随师父习武练功的同时,也抽空读书写字,找回感觉。 准备良久,才有了此时的颜体发挥。 不错,这是颜真卿的颜体。 在后世被称为唐书正体的书法,里程碑式的存在。 李彦的书法水平,自然不足以彰显出颜体的境界,但也能令这个时期的人眼前一亮。 毕竟有穿越众的优势。 然而博士的目光,很快从李彦的一手好字,转到他穷酸的笔墨纸砚,再看穿着打扮。 褐麻布衣,卑贱黔首。 博士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李彦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想笑。 李元芳不通文墨,他自己的学识跟古代学子没法比,没有扎实的基础,学文抄公卖弄诗词是作死。 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书法,结果博士看他出生低微,连询问的兴趣都没有。 事实证明,学文救不了他这个穿越党。 至于从军…… 很不巧,也是在去年,唐朝与吐蕃爆发了大非川之战。 三箭定天山的大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