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了解这五万远征军的强大。 他们本就是陈刀和吴广从三十万虎贲军将士当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再经由西域、孔雀王朝这一通尸山血海磨砺一遭,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世凶器胚子! 只要把握得好,他们当中定然会涌现无数个小号项羽、小号白起,乃至小号陈胜! 有他们在,可保大汉未来五十年内无外地犯境之忧。 但他们极端强大、极端凶悍的同时,却也极度的脆弱。 百万冤魂的死气与怨气,足以压垮任何盖世豪杰。 而在迈过了某些底线之后,正义、道德、家国等等大义,都无法再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支撑他们的精神世界不崩塌。 他们的精神世界若是崩了,对于整个大汉而言,都将是一场浩劫! 既然大义不行,那就用绝对武力顶上去。 一个人的冤孽债,是冤孽债! 一万人的冤孽债,那就是杀人竞赛! 当所有人都一般黑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恐惧黑暗…… 而他陈胜,作为他们的统帅、人皇、信仰,已经能够替大义,照亮他们精神世界。 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陈胜也陪了他们三天三夜。 直到流水席结束之后,他才跳到大毛北上,在五万远征军将士的恭送之下,启程返回金陵。 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 “啾。” 当阔别已久的高亢鹰鸣声,再次在陈县上空响起的时候,城中父老乡亲都愣了许久。 等到他们争先恐后的冲出家门,向着北城长宁坊方向眺望时,就见到一道伟岸的英姿徐徐从天而降。 虽然大汉迁都金陵,已有八年之久。 虽然当年大汉迁都,陈县大半百姓都跟随南迁的车队去了金陵安家落户。 虽然如今一头花白短发,看起来仿佛老了二十岁的陈胜,与当年那个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的俊美青年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城中依然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已然出走八年之久的游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迅速席卷了整座城池! 陈胜徐徐从天而降。 入眼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故土。 耳中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乡音。 他内心的委屈,就像是在外受人欺负一路逃回家中找到家长的孩子那般,无法遏制的爆发,鼻子酸涩得他不由的抬起头看天。 他精准的落在了陈家大院的庭院中。 由专人负责维持,一切陈设景物都还如当年模样,仿佛一扭头,就能看到自家大姐擦着双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从伙房那边迎出来的熟悉庭院,令陈胜的眼泪终于决了堤,簌簌的往下落。 他死死的咬紧牙关、死死的按着太阿剑,泪如泉涌的挪动着脚步,原地慢慢旋转。 他看到了伙房,看到了赵清撸着袖子提着菜刀在伙房忙里忙外的样子。 他看到了台阶,看到了赵清提着竹篮欢天喜地的从大门进来向他炫耀她在集市上买到的鸡鸭的样子。 他看到了厅堂,看到了赵清一手叉着腰一手拧着他的耳朵,气呼呼的质问他是不是要拆了这个家才高兴的样子…… “噗哧!” 陈胜吐出了一口殷红的淤血,连鞘的太阿剑落地,如同第三条一样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适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推门而入。 大门之外,五百兵甲整齐的王廷侍卫目不斜视的包围着陈家大院。 来人走到陈胜身后三丈处站定,幽幽的长叹了一声,轻声道:“咱就知道,你崽子回了九州,肯定会回这里瞧瞧!” 陈胜偏过脸,泪眼朦胧的望向那道句偻的独臂人影,轻轻的呼唤道:“二伯!” “二伯在呢!” 衰老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陈三爷的陈虎,双目噙着泪花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目光掠过他唇角的血迹,落在他花白的短发上,疼惜的轻声呵斥道:“你怎么把自己折磨这个样子!” 陈胜仰着脸,不住的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虎张了张嘴,想劝他几句,却也同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抬起粗粝得硌人的大手,擦了擦他的泪痕,颤声道:“还没吃呢吧?无论啥事儿,咱都先别着急,咱先吃饱了,再慢慢想……” 不待陈胜拒绝,他已经偏过脸,向着大门外低声呼喊道:“老七家的,进来吧!” “吱呀”。 大门又从外向里推开了,穿着一身朴素深色袄子的七叔母,领着好几位陈姓婶娘,双眼通红的端着锅碗瓢盆进门来,她们花白的鬓角在初春的阳光里飞舞着,像极了八月河边飘扬的柳絮。 见了她们,陈胜心头越发难过、越发委屈,他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努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七叔母、九叔母、十二叔、十四叔母……” 婶娘们围上来,用一张张温暖的大手,七手八脚的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苦了你了!” “清娘在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你的身子,她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那还不得伤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