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退出偏殿,陈胜刚刚拿起一份奏章,便有谒者匆匆入内,揖手道:“启禀陛下,尚书省来人禀报,尚书令李斯老大人,失足跌落马车,恐命将不久、请陛下降恩!” 陈胜怔了怔,陡然反应过来,豁然而起,一步迈出,身形化作一道堂皇玄光,消失在殿内。 等他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尚书省权衡殿外。 就见尚书省内,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 大批左官小吏,拥挤在权衡殿门口向内张望,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慌失措之意。 “慌什么慌?” 陈胜晃眼一扫,不咸不澹的轻喝道:“天塌了么?” 周遭的众多尚书省官吏这才发现他的到来,慌忙向他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胜摆了摆手,大步向权衡殿内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有公务在身的先忙公务,无有公务在身的,在外边候着!” 他一步跨入权衡殿,就见数名医馆簇拥着一架躺椅。 听到他的声音,医官们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陈胜给为首的医官,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过去。 那医官垂下眼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的摇了摇头。 陈胜抿了抿唇角,走到躺椅前,就见李斯满嘴血污、面色灰白的仰躺在摇椅上,双眼没有焦距的直愣愣望着穹顶,气若游丝。 六年呕心沥血,这个早就已经衰老的老者,越发老迈了,一头银发之中几乎无有华发。 “李公啊,今日怎如此不小心!”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李斯身旁,握住他的手掌,装作若无其事的温言道。 这一天的到来,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年事已高,又未能走出自己的道,大汉国运再隆,于李斯也只能养生,不能延寿。 只是他原先一直以为,怎么着也还能有一两年的光阴。 却不想,这一日竟来得这么快…… 已处于弥留之际的李斯,听到陈胜的声音,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掌,胸膛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噜”、“呼噜”的喘息着:“陛…陛下,老臣、老臣,有负君恩……” 陈胜伸手替他顺着胸膛,放缓了语气说:“哪里的话,您做得很好……一直都做得很好!” 李斯闻言,老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用力的说:“今生能遇陛下,斯,心满意足,愿有来世,再为陛下,鞠躬尽瘁!” 陈胜还想宽慰他两句,可看着他即将油尽灯枯的模样,那些欺骗他的言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李斯张口想要答话,嘴角却溢出一大股殷红的鲜血,他只能用力的摇头、摇头,好一会儿后,才奋起余力,嘶声高呼道:“愿吾皇万年、愿吾大汉万世!” 就像是回光返照,两句震耳欲聋的嘶喊声过后,李斯的气息便直线滑落,僵直硬挺的身躯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适时,一道身披甲胃的声音,才跌跌撞撞撞入殿内,见了摇椅上气息全无的李斯,悲恸的跪地高呼道:“阿爹……” 陈胜陪着李斯静坐了许久,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过往君臣相互扶持的点点滴滴。 十四年! 自当年李斯在陈县投入他麾下至今,整整十四年! 平心而论…… 李斯算不上那种刚正不阿、心无杂念的忠臣。 这老货的内政能力没得挑,但身上的臭毛病也是一点儿都不少。 陈胜早些年一直都是一边用一边敲打,直到开国之后,情况才渐渐好了一些。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斯大节无亏! 无论是当年群雄逐鹿。 还是后来扫除世家大族。 李斯都坚定不移站在他这边,从来就没有在关键时刻,给他添过堵。 且在他麾下为官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未出过任何大差错。 他这一撒手,尚书令的人选,就成了个大难题啊…… 陈胜神色暗澹的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轻轻放下李斯的手掌,仔仔细细的抚平他衣袍上的褶皱。 “尚书令李斯,于吾大汉为官十四载,竭智尽忠、忧国奉公,功于社稷、功于民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堪为百官师表,今特赐谥号‘文忠’,建烟凌阁,请其神位入内享祭祀血食,与国同休!” 下方泣不成声的李由、李期,齐齐跪地叩首道:“微臣代父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胜将二人扶起,宽温道:“李公年事已高,有今日也在预料之中,你们当以喜丧待之,勿要过份悲恸。” 泪流满面的二人再次揖手行礼道谢:“谢陛下!” 陈胜颔首,轻叹道:“好好操持李公身后事,入殓之日,我再来送李公最后一程。” 说完,他拍了拍二人的肩头,举步往殿外行去。 殿内众人齐齐长揖手:“恭送陛下!” 陈胜步出殿外,便见以范增、蒙恬为首的朝中文武百官,姗姗来迟。 李斯若是致仕后亡故,自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但他乃是在任上亡故,当朝尚书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