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他与大王之间的智慧差距,是他在泥底,而大王在天际! 从一开始,他们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来人啊,速速准备马车,本相要入宫觐见大王!” …… 身着七龙玄色衮服的陈胜,长身伫立在西郊英烈祠主殿内。 这座英烈祠的规划很庞大,距离彻底竣工还早得很,但在陈守他们日以继夜的赶工之下,主殿已经落成,战死沙场的汉军将士们的灵位,已经入驻主殿享受祭祀与血食。 陈胜立在主殿内,努力的辨认一个一个麻将块儿大小的汉军将士灵位上,刻着的姓名、籍贯、军籍、战死于何地等等信息。 没有温度的灵位,映不出他们的面容,但通过上边的信息,陈胜能清晰得分辨出他们战死于何时、何地。 挂满了整整五六面三丈高墙面的密密麻麻灵位,细数下来只怕不下五万之数,望之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然而陈胜却知道,至少还有一大半汉军将士,永远的飘散在岁月的长河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无人知道他们的籍贯。 甚至都无人知道,他们到底战死在哪一日、哪一地。 只隐约记得,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汉军。 只隐约记得,他们都曾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奋力前驱…… 陈胜沉默着,一步一步的从这些灵位面前走过。 明明祠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却仿佛置身于嘈杂的人海之中。 他清晰的听到了有人喊将军。 他清晰的听到了有人喊大王。 他清楚的看到了他们披着斑驳的战甲,围坐在篝火旁,一手抱着人头大的酒埕,一手用长剑穿着烤肉, 他们大笑着一口酒、一口肉,告诉他:‘您还有事没做完,就送到这里吧,后边的路,我们自己走。’ 陈胜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越过一堵堵墙,他来到了大殿正中心的主祭祭台前。 上边的灵位不多,拢共只有三个。 前幽州军将主孙武。 前搏浪军将主廉颇。 大汉忠武侯陈季…… 陈胜定定的凝视着陈季的排位,眼前影影绰绰、面容模湖的汉军将士们之中,终于出现了一道清晰的人影:一个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傻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单薄少年郎。 “臭小子!” 他笑骂了一句,低头去拿供桌上的供香,却被烟雾迷了眼。 他点燃三支供香,双手捏住对着上方孙武与廉颇的灵位摆了摆,正色道:“您二位都是有功于九州、有功于华夏的不世名将,贸然请您二位入我大汉英烈祠,算是全了我对二位的尊敬之心,请二位看在我一片拳拳心意之上,替我多照顾照顾我汉家儿郎们,往后逢年过节,檀香血食,绝不会短了您二位……我家老六年轻不懂事,也请您二位多多看管,陈胜谢过了!” 他持香躬身下拜,恭恭敬敬的将三支檀香插进香炉中。 垂下双手,他看着那个向着挥手告别的少年郎,喃喃自语道:“臭小子,别只顾着玩耍,得空了记得回家看看你爹娘……” 大殿门口,陈守与范增仿佛哼哈二将一样,一人守着大门一边。 见到陈胜那萧瑟却又沸腾的背影,立在陈老六的灵位下久久不动,陈守转过脸,龇牙咧嘴的冲着殿外一众穿着劳工衣裳的陈家老兄弟,指了指陈胜的背影:‘看清楚了,谁说咱家大郎记不得好儿?’ 范增顺着陈守的动作,再次看了一眼陈胜的背影,也是低低叹了一口气。 对于一名君王来说,陈胜的情感属实有点过于丰富,道德感也有些过于强烈了。 他觉得,大王若是能克制一下内心的情感与道德,他或许能更加英明神武,做成更多千秋伟业! 但这样的念头刚刚蹦出来,他自己就嗤笑着打消了。 这是一个悖论! 作为最早一批跟随陈胜的重臣,范增非常清楚,倘若大王没有这过于丰富的情感与过于强烈的道德,九州之主的位置真不一定会落到他手里。 众所周知,百姓的确是盲目的,最好忽悠不过。 可要谁真的认为,百姓已经傻到连谁真心对他们好、谁又拿他们当牛马,他们都分不清楚的话…… 那或许他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众所周知,汉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败金身,至今无人能破。 但他能得天下,当真仅仅是因为他能打吗? 当然不是。 陈胜能得天下,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得民心。 无论是谁的兵马,落到他的手里,就变成了他的兵马! 无论是谁的百姓,落到他的麾下,就变成了他的百姓! 当年三十万红衣军,力扛姬周、太平道百万大军围攻,竟都未曾发生过任何成建制的溃逃行为! 这在依靠连坐高压,弹压兵卒的冷兵器作战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再者说,这些年大汉疆域内,数次大旱、数次断粮,全体百姓都跟着陈胜一起勒紧裤腰带苦捱,大批老人宁可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