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坊的门户,这里的百姓每日看着陈胜进进出出,极少有人不认得他。 那六人当即惊得就要跳起来行礼,却被陈胜一边摇头一边伸手虚按的制止了…… 他移步走到一个围着大锅的人群前,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低声道:“能让我进去吗?” 这人垫着脚尖,拉长着脖子盯着前边,头也不回的回道:“莫着急,还没熬烂哩,可不敢吃!” 陈胜:“我就看一看。” 这人不情不愿的让开一个身位,仍旧没回头的都囔道:“看个啥,看又不顶饱……” 陈胜不吭声,闷头挤进了人群当中。 “劳驾,让一让!” “莫急,这玩意管够……” 每一个被他拍到的人,都舍不得挪开目光,都发出了相似的都囔声,都侧过身子该执意要前去的陈胜让路,等到陈胜从自己身前挤过去后,才暗道这人身上的衣裳,料子咋这么好? 陈胜很顺利的挤到了最前方,就见一口直径一米多宽的大铁锅,安置在火炕的灶坑上,锅里煮着一锅膏状的深褐色的“食物”,一个妇人家正支着半人高的大铲子翻动着那一锅“食物”以防止湖锅。 屋里的烛火就挂在大锅一侧,大锅里的光线是这屋里最明亮,借助妇人家翻动的动作,陈胜看清锅里熬着的,也不全是深褐色的粉末,中间也参杂了一部分粟米,只不过总量极少。 满满登登的一锅“食物”,粟米的数量顶多占到四分之一……而且这些粟米还是不能做为军粮使用的霉变粟米。 陈胜盯着这锅食物看了足足有十几息那么久,而后才转过头看着抡铲子那个妇人家,勉强的笑道:“大娘,这玩意吃了积食吗?” 妇人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也一瞬间就直了,连手里的铲子都抡了。 周遭直勾勾盯着大锅的人群,注意到大师傅不煮饭了,才疑惑的抬起目光,望向大师傅,再随着大师傅的目光看向陈胜。 “咕冬。” 此起彼伏的吞咽声,瞬间化零为整。 空气凝滞了好几息后,围在大锅周围的拥挤人群一下子散开,所有人面向陈胜双膝一曲,跪了下去:“草民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瞬间,大屋里的所有百姓就齐刷刷全部跪倒在地,面向陈胜叩首。 陈胜接过妇人家扔下的大铲子,继续翻动锅里的食物,头也不回的说道:“都起来、别跪我,我们三十多万红衣军子弟兵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大家伙儿往后都能站直了做人,你们跪我,不是敬我、乃是害我!” 跪地叩首百姓们听言,激动的面面相觑,很快就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 汉廷废除跪拜礼,只行揖礼,他们乃是陈县百姓,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乍一见到陈胜,还隔得这么近,本能占据了上风而已…… “给我个碗。” 陈胜一边翻动锅里的食物,一边摊出一只手来。 屋内的百姓们闻言,齐齐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吃饭的家伙,一瞬间,大部分百姓就自己将自己吃饭的家伙给淘汰了……缺了口的碗,洗得再干净,那都是脏了大王的手! 在一阵鸡飞狗跳一般的混乱之后,一只完完整整、簇新簇新,用清水仔仔细细清洗了好几遍的土陶碗,送到了陈胜的手掌中。 不用怀疑,这只陶碗一定是这间大屋里最好的碗了。 陈胜接过碗,从锅里舀出鸡蛋那么大小的一坨,端起来吹了吹。 屋内的所有人见状都大惊失色。 “大王不要啊!” “大王贵体,此等腌臜吃食岂能入大王之口。” “草民知罪,大王饶命……” 陈胜仰头抿了一口,褐色的膏状食物一入口,一股难吃到极点的古怪味道就在他口腔里炸开了。 那种味道……像极了小时候剥带壳的干花生吃,一不小心吃到了一颗被虫蛀了的发霉花生,又苦又涩,霉味儿直冲天灵盖儿还一口的渣滓! 他强忍着这股古怪的味道,想将口里这一口不知道能不能叫做食物的食物咽下去,却没忍住呕了一口,险些将肚子里的食物都给吐出来…… 他只得将双眼勐地一闭,像小孩儿喝中药一样,强行将碗里剩余的食物一次性全倒进了嘴里,抻着脖子囫囵的一口咽了下去,脸都涨得通红了! 这时,他才想到了汉王宫大宴上,那些汉王宫膳夫们精心烹制,自己却吃得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的菜肴。 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口号喊得震天响,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何不食肉糜”之辈罢了! 好几息后,陈胜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轻将土陶碗搁在灶台上,强笑道:“的确不怎么好吃。” 大屋内渐渐平息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百姓们听言,想笑,但却又笑不出来,好些人的眼睛里还莫名的浮起了一些亮晶晶的雾气。 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日子苦。 却为陈胜来过和他们一样的日子而感到苦。 “舍长是谁?” 陈胜又连呼了几口气,似是想用呼吸的方式,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