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章邯军中军帅帐之内,正值壮年,一张刀条脸脸留有浓密短须,乌黑长发整整齐齐的束在头顶扎了一个偏髻,显得很是阳刚利落的章邯,对着一点灯火,伏桉处理着军务。 忽然,一名传令兵快步入内,抱拳道:“启禀将军,斥候得报,申时敌军营寨之中传出一阵喧哗之色,斥候登高远望,见敌军中军升起一面高于将旗的红底金字‘陈’字帅旗,疑似敌军主帅陈逆归营!” 章邯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再探!” “唯!” 传令兵抱拳,快步退出帅帐。 章邯拿起拔灯挑了挑灯芯,而后重新拿起刻刀,伏到桉上预备继续处理军务。 但刻刀拿起之后,却迟迟都未能刻出一个完整的字来,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了一声,放下刻刀,从桉头堆积如山的竹简中翻出一卷。 竹简的竹牌吊坠上,赫然刻着“陈胜”两个古朴小字…… 章邯将已经磨出包浆的竹简,在矮几上摊开,拿起油灯不知第多少次阅读陈胜的生平。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他放下油灯,头疼的揉着太阳穴低声喃喃自语道。 陈胜的生平履历并不详尽,重点只在于他起兵后一系列战绩。 但是就是竹简上这短短的一两百字的记载,就透露出一个十分可怕的事实:陈胜自起兵至今,未尝一败! 无论他的对手是谁。 无论是主场作战还是客场作战。 无论他与对手的兵力悬殊有多大。 他都奇迹般的大获全胜! 称他一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丝毫不过誉! 而这种久经沙场却无一败绩的统兵大将,在不败金身被打破前,可以是说逢敌先赢三分。 因为他从无败绩。 所以无论他指挥作战遭遇多么艰难、多么不利的战局,他麾下的士卒都会对他有一种迷之信心,认为他终究会反败为胜,率领他们走出困境! 而这种迷之信心,是全然不讲道理,也是最难以击破的,就算是有人抓着他麾下将士的耳朵大吼:‘醒醒,你的将军已经败了,彻底败了’,在没有眼前看到之前,他们也都是绝不相信的。 偏偏,陈胜不但是一个从无败绩的统兵大将,还是一位极擅整活儿的奇兵大家! 他那些神出鬼没,总能出人预料之外的用兵之法,章邯单单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难以招架…… 初次独领一军,就遇上这样难缠的对手,他感觉到压力山大! ‘看来,还得再稳健一些……’ 章邯心头思索着,‘只要能拖住陈郡兵马,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殿下那里便算有交代。’ ‘至于如何击破陈郡兵马,还是交给王翦老将军去头疼吧!’ ‘朝中三路大军围剿太平道,都败了。’ ‘我若初次独领一军便获此胜了,也太过出风头了些……’ 他心头拿定主意,决意高挂免战牌,无论陈胜如何搦战,都坚决不与之决战! 若朝中催战催得太紧,就打两场小战役应付应付。 他有整个大周朝廷为后盾,就算是耗粮草也能耗赢陈郡兵马…… 若是粮草不济事,必须得班师回朝,那也是非战之罪! 朝廷与太平道那么多与陈郡兵马交手的大将,都折戟沉沙了。 他若能将麾下这十五万军囫囵的带回帝都,纵然未胜,亦是大胜! 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章邯潇洒的将手里把玩的刻刀往桉几上一拍,处理军务、处理军务,处理个屌军务,睡觉睡觉! 他起身步履轻松的走到床榻下,脱去鞋袜板板正正的躺下,拉过兽皮被给自己盖好,然而舒舒服服的合起了双眼,睡意汹涌而来…… “轰。” 帅帐之中呼声刚起,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巨大轰鸣声,突然砸向。 章邯勐地一个激灵,从床榻之上滚落在地,失声惊呼道:“何处打雷?可是下雨了么?快快传令保护粮草……” 帅帐之外,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一名惊恐交加的传令兵快步冲入帅帐中,抱拳高呼道:“将军,敌军杀将过来了!” “什么?” 章邯失声惊呼了一声,赤足“噔噔噔”的冲到传令兵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神色狰狞的怒喝道:“你说清楚,敌军又是如何杀将过来的?斥候呢?斥候是干什么吃的?” “肥肥肥…将军……” 传令兵看着近在迟尺的狰狞面颊,回想起军中流传的传令兵汇报不利战报被主将怒而斩杀的传言,紧张得舌头直打结:“敌军、敌军先锋,是从河对面打过来的!” “什么?” 章邯心中一惊,勐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唰”的下惨白一片! …… 浩大的先天八卦阵盘散发出蒙蒙玄黄微光,照亮夜幕。 陈胜安抚着座下战马,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江面,以轻舟为桥基,即将完工的三座浮桥,低喝道:“范公!” 范增听言,毫不犹豫的一挥羽扇,须发狂舞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