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 陈胜提二师第六团、第七团连带师直属骑兵营、斥候营,合共一万兵马,秘密抵达颍川许昌附近。 颍川的风物与陈郡并无太大差别。 一样的平原混合丘陵地貌,一样温带气候。 若不是一路上散出去的斥候,源源不断的将行军进程出传递到陈胜的手中,他都难以分辨自己是在陈郡,还是颍川。 这是他第二次领兵出征。 相比第一次领兵迎战屠睢之时,那种满心无从下手、不知所措的迷茫感 这一次,陈胜心中很是从容。 有条不紊的排兵行军。 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 有条不紊的调配斥候…… 军务虽然繁杂,偶尔也会有遗漏。 但他却没有任何手忙脚乱的迹象。 无论是什么事务传达到他这里后,他都能很快做出决断,给予回应。 即便是麾下的部将出了什么差错,他也只是和颜悦色的轻声训斥几句。 巡营之时,无论谁像他见礼,他都总是面带微笑的点头示意。 似乎自打从踏出蟠龙寨红衣军大营开始,陈胜便再未出大声气。 只是他的从容与平静。 并未令随行的将士们感到轻松。 相反,越靠近颍川郡腹地。 军中的杂音就越少。 所有的士卒都渐渐变成了陈胜的模样。 行军时一门心思行军。 扎营时抓紧时间睡觉。 偌大的兵营,竟平静得令如同隆冬的山林。 二师的六团、七团的底子,就是去岁追随陈胜前往谯郡迎击屠睢的郡兵曲、第四曲。 是以,他们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家主帅心头的平静。 也能隐隐约约窥见这份平静下涌动的……激雷! 将,乃兵之胆! …… 是夜。 陈胜部宿营于许昌以西六十里外一无名山丘下,斥候警戒周围五十余里。 子时,陈胜照例提灯巡营。 正巧碰到同样正在巡营的陈婴。 “末将拜见上将军!” 见了陈胜,不待陈胜出声,陈婴率先抱拳行礼。 陈胜伸手扶了一把,笑着点头道:“起来吧!” 陈婴:“谢上将军!” 陈胜左右看了一圈,伸手从身畔亲卫手中接过灯笼,而后挥手屏退了他与陈婴周围随行的亲卫,笑道:“一起转一圈?” 陈婴:“敢不从命!” 陈胜提着灯笼迈开步伐,陈婴落后他一个半个身位,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畔。 “你弃暗投明入我麾下已快半岁,我却从未私下召见过你,心里可有怨气?” 陈胜澹澹的笑道。 陈婴连忙回道:“上将军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末将岂敢奢望上将军有闲暇予我!” 陈胜“哦”了一声:“是不敢?不是没有?” 陈婴慌忙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一介降将,能得上将军抬举,得任七团团长,已经是泼天大的运道,末将若还有怨言,与狼心狗肺之辈何异?” “别紧张,只是闲聊而已。” 陈胜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轻声说道:“休要再提什么降将不降将之言,我既会任命你为七团团长,你便该知你在我心中与季布他们无异,也正是因为你与他们无异,我才没有给你任何特殊的待遇,我待你越是特殊,低下的弟兄们便越觉得你与他们不同,如此,你还如何统兵?还如何与友军并肩作战?” 这当然是一大原因。 但最主要的,还是他太忙,忙得都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陈婴听言却是恍然大悟,一时间竟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上将军用心良苦,末将、末将……惭愧!” 陈胜笑吟吟的侧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你我本家,本就该亲如一家,说什么惭愧不惭愧的,就太见外了。” 陈婴闻言,愁苦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丝丝笑意,心头暖流涌动,一股“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拉拢人心这种事,手段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身份与成就的不对等! “对于我陈郡与朝廷撕破脸一事,你怎么看?” 陈胜挑着灯笼,一边走一边问道。 陈婴想也不想的回道:“上将军爱民如子、心怀天下,末将唯上将军马首是瞻!” 陈胜微微摇头:“我自然知道你肯定会站在我这边,我问的是,你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你毕竟曾为扬州县令,你的看法与兄弟们的目光,当有所差异才是……兄弟们都太捧着我了,我说什么他们都无二话,长此以往,是祸非福!” 陈婴听懂了,他沉吟了片刻后,低声问道:“上将军可知,末将当初为何要饲身从屠贼?” 陈胜回想了片刻,答道:“我好像听说过,你与屠睢早年曾是至交好友!” “确有此事!” 陈婴竟耿直的点头承认了此事:“屠贼早年,也曾是任侠仁义的豪杰,曾在东海郡内,为一老妇打抱不平,怒杀一世家子,末将敬他侠义,才冒险相救,与之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