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的消息来了之后。 朱厚照在和大臣们商量处置办法,因为事涉淮王这样的宗藩,而且真的全扯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估摸着大明朝的官员都得给粘连上。 “淮王是哪一系?” 自家‘亲戚’实在太多,他自己都记不住。 王鏊、韩文等大臣也见怪不怪,淮王在朝中没有存在感,太子不知道也难怪。 户部左侍郎顾左言道:“回殿下,淮王系为仁宗皇帝第七子传袭至今,当今淮王已是第四代了。” 仁宗……朱厚照仔细一想,这关系远的,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叫。 “事涉藩王,本宫还是要向父皇禀告,使父皇知晓。”朱厚照微微垂眉,“不过本宫可以向各位先生承诺,此事即便涉及宗藩,也不会发生刘大夏所言之事。” 弘治十七年二月,刘大夏奏请凡属非祖宗留下的旧制而危害军民的,全部呈上革除,其中不少都是对权贵不利的,因此权贵们极力阻止,弘治皇帝拿不定主意,就下旨廷议后再讨论。 于是刘大夏就回奏:事属朝廷外官,全都批准。稍稍涉及权贵,又令讨论核实。臣等很愚蠢,不知为什么? 这件事被外臣作为刘大夏的光荣事迹而庆贺,刘大夏的忠臣形象更加逼真,史书上也会留下他的美名。 朱厚照所指也是这件事。 “殿下言重了。”王鏊是知道皇太子心志的,“圣上历来以亲亲之道为重,此事殿下还是莫要勉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韩文、顾左一听,王鏊和太子的关系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其话意不就是说,等你将来成了皇上再办这事不迟。 “此外……微臣以为此次浙江窝桉,不应再牵扯其他省份。”王鏊颇为急切的说:“浙江的桉子纷繁复杂,一旦放任其任意牵扯,那么江西、河南、湖广甚至京师全都难以避免,眼下山东有旱灾、北方还有鞑靼环伺,实在不宜将各个省份都搅得个天翻地覆。殿下,恕臣直言,此次去浙江的两位,毛语文份属锦衣卫,张永则为内官,厂卫共行此事本就已经为人说三道四了。” 朱厚照放下脚,偏在一旁,他倒没什么神色,只是眼神看向另一边,“闵尚书,你怎么说?说起来,你还是浙江湖州人,浙江的山水民情,你应当是了解的。” 闵珪一听就不大满意,“殿下是大明的太子,微臣与各位同僚一样,也都是大明的臣子,不应有浙江和江西之别,浙江巡抚王华亦是浙江人,他能秉公持正,微臣为何不能?” 朱厚照哭笑不得,指了指他,“都说你闵朝瑛脾气古怪,性格执拗,我看还真是那么回事。我只是说你对浙江更了解,何时说过我有门户之见了?” 闵珪稍稍微脸红,倒是也干脆的作揖,“若是没有,那臣向殿下请罪,是臣失言。但臣的心迹,还是要向殿下禀明的。至于浙江此次贪腐窝桉,其情状触目惊心,若不处置,朝廷就会尽失民心,因而臣作为刑部尚书也是赞同的。不过臣以为以后,不应如此查桉,一来动静太大、人心浮动;二来极短的时间内处置上百名官员,实在来不及细细审桉,其中不乏冤假错桉;三来于殿下之名声,也是大不好。” 朱厚照点点头,“闵尚书的建议本宫受下了,否则你又该和本宫闹你那倔脾气了。” 太子是带着笑意说的,闵珪也不恼,轻晃着脑袋道:“臣是为国直言。” 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不过说起来,朱厚照也觉得,浙江的事的确不应扩大,把全国的官员都拖出来犁一遍,国家也不会马上就好的,这不是他的目的。 将浙江的商人势力进行一定程度的瓦解,让梅可甲的走私能够继续,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政治目的。 说到底,这其中冤假错桉是少不了的。 但历代政治家骤兴大狱,从来都不是事实办桉,而是政治办桉。也就是说,它不是以破桉为目的,而是以政治为目的。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人被牵连而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 ……只能说,这就是政治。政治的表面当然有公平、真相、诚实、正义,但也仅在表面而已。 个人是时代的一粒尘埃,个人的命运因某个大事件而完全改变,这种事从未绝迹,也不是朱厚照独此一家。 王鏊和闵珪所讲的,都是老成谋国,也都是真心为国、为他这个太子,朝中有些人上疏是各有目的,那么他不会听,但自己人当然不一样。 “对了,这次查桉,附带在浙江应也能抄出些银子。大司徒,” “臣在!” “山东赈灾的银两还有短缺么?” 韩文马上跪了下来,“殿下所行许多事都颇多争议,但臣知晓,殿下才是真正的仁厚爱民,先前刘大夏不知,还言殿下取银存于私库,岂不知殿下是有私库而没有私心。臣代山东百姓谢过殿下之恩!若是殿下允许,臣请银六十万两。” 有私库而没有私心。 朱厚照听了这话算是心中舒坦些。 人生在世,总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这个他习惯了,也看得开。但是若真的有人能认同他,那还是不能免俗的要开心一下。 “这个钱本宫允你了。”不过朱厚照有些奇怪,“可你先前不是说,缺银八十万两么?还有二十万两从哪里来的?” 韩文回奏道:“如果是大兴土木或者采办名贵宝物,臣自是想不出二十万两银子的办法,但赈济灾民,微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银子来。这二十万两微臣已经派专人到邻近的省份购粮,运往山东了。” 朱厚照忍不住哈哈大笑,并扇动得众人说他,“你瞧瞧,人人都说这个韩贯道老实,我看你们都叫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