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这样的大事情,正确与错误之争通常会在当朝者的选项里向后退。 他们并不会真的在乎,骂人的对还是打人的对。 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要将事件平息,用个现代词汇,叫稳定压倒一切。 因为再乱下去,不知道又要引发什么,不知道又要挖出什么。 这其实是弘治皇帝答应朱厚照建议的原因。 就像历史上弘治十二年的科举舞弊桉一样,唐伯虎和徐经也许真的没有去贿赂主考官程敏政,但是事情既然爆发了,影响又很恶劣。 那么皇帝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给你按倒。 你没罪?怪自己命不好吧。 最后判决,程敏政因为进京的时候接受了徐经的见面礼,堂堂的礼部右侍郎就被勒令致仕回家,回家之后心中郁结,过了一年就死了。 唐伯虎和徐经两人也不再有科举的资格。 对于他们两位当然是残忍的,徐经回乡之后还写了一本《贲感集》以明志。 但这又有什么用,只要皇帝是个明白人,都会这么处理,这就是政治。 现在这事儿也差不多, 养病中的皇帝在第二日便上了早朝主持了结此事, 一是任命治丧大臣。 二是处置涉事官员和士子,皇帝自己也有些怒火,再加上为了照顾张皇后,其手段还是重的,除了现场因为意外也死掉了一些人,其他的也有不少被锦衣卫揪出来抓走,朱厚照说的是罢官、削除功名,最后不止如此,是要见血的。 奉天殿的气氛很严肃,皇帝受太子的影响——便是上次拒绝雍王、岐王之事,太子教他,父皇你是有委屈的,有委屈撒一撒,大臣会有一定程度的理解。 所以他现在就知道了,舅老爷、朝廷的伯爵在这个时候被干死了,他就是可以发脾气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弘治十二年的开始,就是让人觉得有些严苛的政治氛围,过去十年的好日子似乎是一个终结。 而为了平衡双方情绪,皇帝又下出第三道指令,便是警告、约束朝廷外戚的行为,要求他们清退侵夺的土地。 周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开始不那么愿意争了,她在弘治九年就支持过皇帝秉公处理周家的事,这一次又要求自己的娘家,长宁伯周或入宫谢罪。 在弘治九年时,长宁伯和建昌伯互相放出家奴打架,为的就是抢占田亩。 这是明晃晃犯下的事。 所以由长宁伯周或带头,退还了九百八十顷田地。 朱厚照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有些疑虑,“怎么,这地在泰州?” 刘瑾、张永全都答不出来。 其实只要一想就明白了,他们虽然都在北直隶,但也不能逮着一个地方薅,从侧面其实也能看出来,这些外戚、勋贵争田早就是跨区域、甚至全国性的了。 朱厚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皇太后令他们交还一些田亩,可到嘴的肉,不经不番打,谁会这样乖乖的吐出来?便是长宁伯,其占地五千顷都不止,最后就把这么一块扔出来了。” 张永算是有正义的,“这些人真是可恶!说出来的感觉,像是就他最衷心,拿出的也是宝贝得不能行的家财,到最后还是阳奉阴违!” “你不必替我生气了。”朱厚照把这些田契都交给他,“往后也还是有机会的。这次清退的田亩全部列为皇庄,张永,你亲自带人接收,朝廷整军如火如荼,先把养甲级卫的缺口补上再说。” 继长宁伯周或之后,庆云侯周涛清退了田亩四百四十六顷,会昌侯孙铭清退田亩二百八十顷,玉田伯蒋轮清退田亩一百四十顷。 最多的是明宪宗王皇后之弟王源,他本来就正在被人弹劾侵占民田之事。皇帝赏给他的土地只有三十顷,结果他自己一划,划出了一千二百多顷。 好了,正好赶上这事儿,弘治皇帝为了大局硬气了一回,特地降旨要他清还。 当然,农业国家,是不会有这么大片的土地无主的,只不过原来的主被这些人赶走了、或者杀了。 现在列为皇庄,对于百姓来说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占地的人从皇上的亲戚变成了皇上。 实际上外戚占地或者太监管理皇庄在收税这一点上,往往是比朝廷定的赋税高的,弄得百姓苦不堪言,现在至少朱厚照不会这么做。 要不然,为何要派有点正义感的张永总负责此事呢? 与此同时, 皇帝虽然想尽快平息此事, 但如此重大的事件,还是在朝臣之中引起了许多的反响,旁得不提,京城里多家官员的门口都挂起白布戴孝了, 弘治皇帝从来就没有这样开罪过大臣。 最后弄得大家没办法,内阁里,谢迁只能苦涩的说:“有此教训,往后太子殿下要大婚,可要仔细些。” “啧。”李东阳给他吓了一大跳,“于乔说的什么胡话。太子殿下娶妻,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难道还能控制不成?” 谢迁本就是嘴巴大,也不是第一回了。反正他是被搞怕了。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逼得陛下不得不下此雷霆之旨,眼下事件似乎平息,但之后有何影响还不得而知。”刘健一边在写,一边在说,“最后的这个处置办法,应也是太子殿下所建议的。所以各处清退田亩都被列为皇庄,所得之税用于整军。” “刘阁老以为如何?”李东阳询问。 刘健驻笔想了想,说了四个字,“帝王之术。” 是了。 “如此一来,整军之事可成,外戚之患稍缓,而言官、士子……” 今后也更难有什么有效的反抗了。 甚至于,因为京城有杀人的氛围, 所以侧面都让整军之事提速了,原先大家都以为没什么,现在才知道,再仁义的皇帝,到底还是皇帝,碰上了事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