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喧闹了起来。
“皇上驾到!”
一听到这声唱喏,整个太子府先是安静了一下,紧接着就乱了起来,原本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的,凑到一路谈笑的,此刻全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更闭紧了嘴巴,纷纷朝着外面疾奔而去。
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倒是镇定自若。
他们出宫的时候就看到了那群开路的小太监,算着脚程,宇文渊差不多也该在这个时候到了,于是两人站起身来,只整了整衣冠,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着堂外的一阵风袭来,带来那风的,是跟在后面的众人,而那压迫感,只来自走在最前方,那个高大雄壮的身影。
宇文晔和商如意立刻叩拜行礼:“拜见父皇。”
旁边的宇文呈也相继叩拜,宇文渊的脸上浮着一点笑容,可相比起这座红彤彤的,热闹非凡的太子府,他的笑容反倒显得没有那么的畅快,只淡淡的一抬手:“平身吧。今天是你们皇兄的大喜日子,就不要多礼了。”
“是。”
众人这才起身。
而刚一站直身子,就看见宇文渊的目光落在了商如意的身后,图舍儿怀中的襁褓里,宇文渊的笑容立刻更深了几分,道:“圆子也来了。”
“是。”
“他还这么小,这里人又这么多,乌烟瘴气的。”
其实,对于“圆子”这个小名,商如意也不是没有意见,哪怕民间常说的“贱名好养活”,而越是一些大家族,皇亲贵胄,越是怕孩子太娇贵了养不大,所以更要取一些贱名来叫——比如此刻站在宇文晔身边,捂着嘴直乐呵的裴阿蛋。可是,对于皇长孙来说,圆子这个小名也委实有些太贱了。
但这个不怎么样的小名一从宇文渊的口中喊出来,商如意立刻就感觉到了其中那无关身份、地位、能力、贡献,只在血脉亲情中存在的,浓浓的疼惜与宠爱,顿时觉得这个小名其实也不错的。
忙笑道:“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这个小侄儿自然也是要来沾沾喜气,见见世面的。”
听见她这么说,宇文渊又眉开眼笑起来,竟走过来亲自从图舍儿的怀中接过了襁褓,低头看时,圆子竟也争气,刚刚才在门口哭了两声,连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透,这个时候突然又笑了起来,圆润饱满的小脸上挤出了两个圆乎乎肉窝,看上去十分可爱。
宇文渊大喜,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弯成了缝,撅起嘴发出古怪的声音去逗孙儿,圆子一路睡过来,醒来后本就精神,被他这一逗,立刻格格大笑起来,脆生生的笑声一下子填满了因为皇帝到来而安静得有些异样的太子府。
站在对面的宇文呈脸色沉了下去。
半晌,他笑道:“还是这个小侄儿命好啊,什么都不用做,只笑笑,就能逗得皇上龙颜大悦。”
宇文晔和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反倒是陪着宇文渊走进来,一路都只是安静的微笑着的宇文愆,这个时候笑道:“三弟,能让父皇开怀,就是大功劳。”
虽然开心,可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一直这么逗着孙儿有些太随便了,若是在宫中没有别的人看见倒也无妨,但此刻的太子府内全都是客,而且全都是文武官员,宇文渊也要顾忌自己皇帝的尊严,便轻轻的将孩子又给了商如意,然后走到堂前坐下,抬头看了看天色。
“何时行礼?”
宇文愆道:“吉时定在戌时,明月已经出府,就快到了。”
虽然按照习俗,成亲的时候新郎官是需要带着男傧相们赶到新娘的家中迎亲,并且需要写催妆诗以成礼的,但因为是太子娶亲——而且是他刚刚为舅父神武郡公戴孝后不久,自然也就不宜太过隆重,况且皇帝会亲自到场,太子更不能抛下他而去虞家接亲,便将这些繁文缛节都省去。
听说虞明月已经出府,宇文渊的眉头似蹙微蹙,眼神似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自从那一次百福殿内的宴席上听到虞明月说的那些荒唐话之后,他对此女便不太喜欢,原本想要让她婚配太子的心也淡了;可心虽淡了,念头却还在,他也不能否认,吴山郡公的女儿正配太子的身份,而虞明月的那些荒唐话他虽然不喜欢,可此女才高八斗,不论是当初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还是她在龙门渡所吟的“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都正和他的脾气。
有着这样的智慧的女子,哪怕他不喜欢,也不能否认,她正配太子。
况且,在神武郡公死后,是宇文愆亲自提起这件事,也就让他松了口。现在,他对虞明月仍说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可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你今日成亲,朕的心事也算又了了一桩。”
宇文愆道:“是。”
“你成家立室,也让你母亲,你舅父,都放心了。”
“……”
宇文愆脸上的微笑似是一僵,尤其映着一身的红衣,仿佛他的眼中有火焰隐隐燃烧着。
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和煦的笑容,甚至也一如往常的温柔,道:“儿臣明白。”
这几句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