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有些后悔,问了侍女之后,得知宸王妃一个人去了后花园。
此时天色已经落下黑幕。
夜晚的后花园里光线昏暗,花草树木安静无声,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回荡在耳畔。
宸王提着灯笼沿着长廊走了好长一段,才看到前面凉亭里亮着一盏灯火。
姜盈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望着灰蒙蒙的园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宸王沿着石阶走了上去。
凉亭里只有一个侍女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姜盈独坐在桌前,背影显得孤单冷清,浑身充满着失魂落魄的气息。
“本王方才是气得失去理智了,一时口不择言,并非真的怨你。”宸王走进凉亭,把灯笼放在桌上,在她身侧坐下来,“盈儿,本王不是真心想责怪你,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姜盈没说话,怔怔望着亭外。
“本王最近像是流年不利,处处不顺,父皇冷落,母妃失势,千岐失踪,如今就连娶个侧妃也是求而不得……”宸王声音阴郁,“一桩桩一件件,让本王心力憔悴,无法克制地生出一种绝望无力之感。”
姜盈望着花园深处,声音淡淡:“在王爷心里,妾身就是个争风吃醋满腹心机的女人?”
宸王一滞:“不是,你很贤惠。”
“是不是我越贤惠,王爷对我要求越多?”姜盈冷冷说道,“给秦芷岚赐婚的人是皇上,王爷有气可以找皇上撒去,拿我一个女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宸王神色一僵,表情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姜盈,本王已经低声下气跟你赔礼,你却如此不依不饶,是想学楚云绯闹脾气吗?”
“今天战王妃还说,越是没担当的男人才,才需要妻子温柔体贴,处处贤惠退让。”宸王妃转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我一直以为她是自我安慰,然而眼见战王处处体贴她,爱护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三朵牡丹都送给她,既不在乎皇上怎么想,也完全没有讨好其他女子的想法,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宸王脸色阴沉:“你觉得战王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本王不是?”
姜盈反问:“王爷觉得自己有担当吗?”
“所以说到底,你就是想独占本王,让本王宠着你一个人对吗?”宸王站起身,冷冷盯着她,“姜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狭隘了?”
她自私狭隘?
姜盈脸色煞白,抬头盯着宸王那张阴沉的脸,眼底渐渐浮现自嘲的色泽。
她自私?
自从嫁给他,她每日进宫给贵妃请安,把贵妃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孝顺,处处善待五公主,把五公主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疼爱。
每次回娘家,她从来报喜不报忧,说自己的夫君有多善解人意,对她体贴温柔,是天下最好的夫君。
他要娶侧妃,她就跟秦芷岚好姐妹似的相处,到头来却落一个自私狭隘的罪名。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觉得她不自私不狭隘。
“如果王爷觉得我自私狭隘,可以一纸休书休了我。”姜盈冷笑一声,无比心寒地开口,“我让位行吗?我可以做个识趣的女人,自请下堂,把正妃位子让出来,留给秦家姑娘,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包容大度,温柔贤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宸王妃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结。
站在角落里的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大气不敢喘。
姜盈怔怔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暴怒的男人:“王爷打我?”
宸王动手之后就后悔了。
可他方才主动赔罪已是舍了颜面,没想到姜盈不但不领情,还句句相逼,她真以为跟楚云绯学了什么自请下堂,就能威胁到他?
动手已经动了,再低头已是不可能。
宸王冷冷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最近跟楚云绯接触多了,尽学了她的坏毛病!往后数日别再出门,待在内院好好反省一下。”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拂袖而去。
姜盈如石雕一般独自坐了很久。
久到跪在一旁的丫鬟心生不安,几次张嘴欲喊,却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姜盈轻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悲凉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从小到大,就连她的爹娘也从未碰过她一下,父亲虽然并没有把她当成公主似的宠着,可她的教养是一等一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等一的。
府里仆佣成群,锦衣玉食。
琴棋书画都是名师教导。
作为家中被爹娘寄予了厚望的嫡长女,姜盈从小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下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出门在外,各家贵女们众星捧月似的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