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从这里到疗养院,景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过去的。 只知道,看到疗养院的大门,那一刻,她的泪倾巢而出。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的没出息,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将这里给淹没了。 直到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这才止住哭声,从大门外的角落里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将装菜的袋子放在地上,从背包里掏出手机。 电话是从阿妈病房的座机里打出来的,她深吸了两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宝宝,你到哪儿了?”是阿爸的声音,这个中年男人,一如从前,她很小的时候,唤她,宝宝。 宝宝,宝宝,她是他的宝宝,可却早已经没有资格做他的宝宝。 她做了这世上最令人痛恨,最羞耻,让他脸上最无光的事情,所以,哪里还有脸做他的宝宝? “再要十分钟就到了,今天路上堵车。”景一说,然后又说,“阿爸,我都这么大了,您别叫我宝宝了,要是让别人听到,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阿爸的宝宝啊?” 她故作轻快地点头,眼泪却再一次流出来,“是呀是呀,可是都快二十岁的人了。” “等你四十岁,也一样是阿爸的宝宝,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电话挂了,景一重新蹲下身,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五分钟,然后擦去眼泪,朝疗养院走进去。 她在一楼的公共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将眼中的赤红洗去,这才上楼,去病房里。 阿妈还在看电视,还是白晓雪出演的那部电视剧,景一之前没觉得看着多不好看,今天看着,十分的刺眼。 她想说,这女的演的是什么呀,真作! 可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心虚,露馅了。 灰溜溜地躲到小厨房,用青红白黑的菜,掩盖住自己的心虚紧张和不安。 这天夜里,景一做了一个梦,再一次梦到自己被邵深的未婚妻收拾,依然是脖子上挂着那个牌子,游街,可是这次还有两个人,她的阿爸和阿妈。 她被惊出一身的冷汗,醒来后看了看正在熟睡的阿爸和阿妈,她悄悄穿上衣服,出了病房。 这个季节的夜,很凉了,甚至都能说是冷了,冰冷冰冷的。 走廊里静悄悄的,整栋楼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她,心乱如麻,大脑异常清醒。 缩着脖子来到楼下,一楼值班的护士大姐姐看到她,这段时间她经常出入这里,混熟了一张脸。 “景一,这么晚啦,你怎么还没睡?” 景一略有尴尬地笑笑,“白天睡多了,这怎么也睡不着。” “我正在追一个电视剧,要不你也来看看。” 景一不好拒绝,就走过去,一看,居然是她阿妈看的那部白晓雪是女主角的电视剧,她顿时就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很快就透不过气了。 看了不到五分钟,景一就哈欠连天,借故困了,就回了楼上。 可是,她实际上并不困。 在楼上的休息区,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静寂的疗养院里,给人一种静得瘆人的感觉,周围虽然亮着灯,可她却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朝她笼罩。 她脱掉鞋子,坐在椅子上,屈起膝盖,紧紧地用双臂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上,看起来孤单又无助。 这个夜,虽然只剩下一半,可是却漫长得放佛怎么都看不到白天。 景一以为这次见到白晓雪,两人不欢而散,之后白晓雪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可惜她错了。 那天晚上,只是一个开始,之后的日子,才是暴风骤雨。 …… 第二天,景一去学校,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有进出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对她指指点点的。 她很是不解,但也没放在心上。 上午是大课,浑浑噩噩的就过去了。 中午,景一依旧到学校餐厅去吃包菜盖饭,不过最近也不知道这做包菜盖饭的师傅是心情太好,还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的缘故,这包菜里居然还包着其他的菜,有时候是猪肉,有时候是鸡肉,有时候还有牛肉,虽然不多,但是对她来说却是足够了。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炒菜的师傅估摸着是换人了,菜的味道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正大口地吃着,眼前出现了一道黑影,她缓缓抬起头,嘴里还有刚塞的米饭没来得及咽下,看到跟前的人,睥睨地看着她的那个人,她的嘴巴半张着,忘了合上。 迎着正午的阳光,她有些看不清楚那人,于是眯起了眼睛。 她没见过这个人,也不认识,她想,大抵是别的地方没有位置了,这个人要坐她里面的位置吃饭吧? 景一每次来餐厅吃饭固定一个位置,餐厅西南角,靠墙的那个位置,临窗,风景独好,关键是,这个桌子靠着墙角,只能够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对面是墙壁,没法坐人。 她在云大还没有朋友,除了曾经的肖曼曼,虽然跟肖曼曼的事情过去才没多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