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瞪得凸出来,浑身震颤,腿肚子直转筋。
“我说过,我是来讲道理的,你要听一听吗?”
手中的枪终究还是抵住了男人的头,男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道:“你说!”
“我的道理就是:邪必不能胜正,强权必不能胜公理,黑暗必不会久长,人世间必有光明存在!”①
很简单的道理,几可说是陈词滥调,可由楚留香讲出来,就让这句话有了魔力,不再是刻板的教条,而是这世间的铁律。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来,他一步步后退,惊惶地左右张望着,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开枪打死他?你们站的远,他就是飞也夺不了你们的枪!”
见没有人动,男人更慌了,多年的杀人经验已经让他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他猛地转身朝后跑,顺手扯过一个个子很矮,脸上化着妆的女孩子,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女孩的头:“你给我放下枪!滚出去!三个数,不然我打死她!一……”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血溅在了女孩子的脸上,她吓得大叫。
男人的头被打烂了,脑袋碎了半边,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楚留香亲手开的枪。
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地方,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杀个把人对江湖人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一件正常且普通的事,他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三十五年,他创下了赫赫声名,却是第一次亲手杀一个人。
楚留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杀人的,甚至在跟那个男人对话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了他。
并非不敢,而是人命关天,他不认为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哪怕那个人十恶不赦。
但是,末日已降临,暴力机关不复存在,恶人若不死,普通人怎么活?谁来为恶人定罪?谁来审判?
于是楚留香决定杀死他。
——由我来建立秩序,由我来审判,由我来惩奸除恶!
这无疑是一桩重大的责任,一道心灵上的枷锁,一个沉重的包袱,楚留香背上这个包袱之后,立刻就觉得仿佛喘不过气来。
地上的尸体死状无比凄惨,那只完好的眼睛还在瞪着他,楚留香别过眼,不再去看那具尸体,他已觉得胃里翻涌,手脚冰凉,就连后背上的伤口也在火辣辣的疼。
大礼堂中一时寂静,没多久就乱了起来,有人被镇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发出了长长的尖叫,有人想要趁乱逃走,更有人双目血红,藏在人群之中,对着楚留香的位置连开了四五枪!
同样的失误楚留香怎会再犯?枪声响起的同时,他人已消失,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吃饭的厚木桌子,子弹击打在桌面上,闪过一串令人心悸的火花。
人群中传来一两声惨叫,放才开枪的几个人已捂着胳膊或者大腿躺在地上哀嚎,更是引发了阵阵尖利的嚎叫和哭喊声。
一群人蜂拥着朝门口跑去,在他们看来,似乎神出鬼没的楚留香比外头的丧尸更加可怕。
门却被关死。
楚留香站在门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和善的同时,说话的语气也不容置疑。
“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烦请诸位暂留一下。”
没有人敢问他究竟要做什么,因为大家看他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个人,反倒像是在看某种怪物,包括那个一开始被他救下的女人。
“在如今的世道,活下来已是不易,我本不愿意杀人,更不愿意看人死在我面前,只不过我来时便已说过,我要杀人者偿命,要欺辱别人的人付出代价,如今首恶已伏诛,也有几位受伤不轻,我无意再去计较更多,只希望诸位能够牢记,身处末世之中,幸存者应当抱团取暖,为了重新建立一个安全的家园共同努力,绝非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欲而存在。”
“纵然世道艰难混乱,但既然生而为人,就绝不能让自己沦为野兽,人总要比野兽强上许多,我言尽于此,诸位当细思。”
楚留香说完,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女人们,视线扫过,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我那里暂时还住得下百十人,可有人愿意跟我走?”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只收留人,暂时还不能收留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