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技术的人,似乎在表达方面,往往都不是太灵活。 他们对小帅的称呼很杂,有的喊王导、有的喊王记者,也有喊王编辑的。 接着就是提起啤酒杯,夸小帅是大文豪、大作家,言语生硬、词不达意,但胜在脾气都比较憨厚。 石工的脸色不是太好,当然这脸色不是针对小帅的。 他们师徒一群人,刚才一定是谈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小帅一出现,恰好打断了这个话题。 饭店包间,小帅跟众人寒暄了好一会儿,这才抽身坐到石工旁边。石岩却依旧不说话,端起啤酒一口闷了下去。 “怎么了?大周末的,咋还闷闷不乐?”小帅拿胳膊捅了捅石工。 “太胡来了!大有,辞职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提前跟师父商议一下?”石工把啤酒杯往桌上一拍,满眼血丝。 秦大有是石工的大徒弟,一手带起来的。脸颊微胖、爱笑,是二科里,性格最灵活的一个人。当初小帅去二科见石岩,还是这个秦大有带的路,端茶倒水十分有眼色。 秦大有低头不说话,接着也捧起啤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小帅挑了挑眉,忙不迭说:“石工,大有哥岁数也不小了,他…他辞职,肯定有他辞职的道理,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石岩瞪眼,手指敲着桌面:“这可是铁饭碗!说砸就砸,你要知道多少人,都羡慕这份工作,寒窗苦读、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谋个这样的差事!” 大有开口了,愤愤不服:“铁饭碗里,天天红薯稀饭,倒是饿不死,但也没啥出息!要是这铁饭碗里,再加上一口气、添上一份堵,那更是令人难以下咽!” 又觉得大声讲话,对师父不太尊重,便压低声音,碎碎絮叨:“人家早跳槽去南方的,个个都发了财;有些能力比咱差好几个档次的,都开上了宝马奔驰,在老家全款买了房子……” “下家找好了?”小帅插嘴问。 “我更气的就是这点,他不光绕过我,越级汇报!关键他后路还没弄明白,这一拍脑门,带着俩师弟,就先把工作给辞了!人家…人家巴不得你自己辞职,也省得后续再安排你们!”石岩憋得眼角一个劲儿颤抖。 秦大有却抖着肉肉的脸,朝石岩争辩说:“师父,人活着得争口气!我秦大有进厂,满打满算16年了吧?!进厂那会儿,说好了分房,结果却迟迟临不到我。好不容易到我了,结果政策一下,取消分房了!” 又说:“好,国家大政方针,哪里都一样,我自认倒霉。可后来沈淮上任,说大家努力干,等集团发展好了,回头建集资房,为集团创造业绩的都有份!现在集资房,二期都弄起来了,可还是没我秦大有的份,人家一科,刚来三年的新人,都上名单了!” “再耐心等等,总会有的嘛。一科分完了,不就到咱二科了?”石岩这话,说得有些没底气。 “他一科就是亲娘养的?真论研发成果,它一科算个屁?不就是运气好,他们赌对了方向,得到了重用而已吗?真拼技术,你让老杨来给我掰掰腕子,看老子怕不怕他?!” 又说:“不单单是房子的事,一碗水端不平,高捧低踩的,要不是看师父您的情分,我早就走了!” 不等石岩开口,小帅举杯:“石工,咱单位内部,确实是有这样的现象存在。我觉得大有哥说得没毛病,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要么说还是人家王导有见识,难怪文章能写得那么好!”秦大有给小帅倒上啤酒,碰了一杯。 “哎!我…就是觉得,大有干了这么多年,再等等就有机会提了。何况咱这工作旱涝保收,图个稳定嘛!”石工还是老一套思想,他专业水平没得说,只是这眼界,似乎已经跟不上当下时代的发展了。 大有却说:“师父,我还是刚才那话!上头现在正研究企业转型、精兵简政,咱二科在集团待不了多久。放眼周围,咱们还能去哪儿?就一个县城的农机厂,跟咱稍稍对点路子。到了那时候,咱都得去那儿,您不要怀疑!” 大有说完,整个饭桌都沉默了。 在大的政策背景下,个人命运的发展,就显得尤为单薄。 有人脉、有关系的,自是能寻到新的出路;而像石岩这帮,兢兢业业搞技术的、不善钻营的,似乎也只能随波逐流、接受命运的安排。.. 当然也存在秦大有这种比较莽的,硬着头皮想为自己搏杀出一条新路,无问未来会是怎么样。 作为他们这帮人的师父、带头人,石岩纠结地说不出话。 他甚至恨自己,嘴怎么这么笨、腰杆子怎么这么硬?就不能学着一科老杨那样,趋炎附势一些、圆滑老到一些、谄媚逢迎一些吗? 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企图用酒精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