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马上直起身,四下张望,可百阅轩里太安静了,根本不见多余走动之人,他看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书架,目光丈量了一下到书架的距离,足足有八丈之远,这个距离就算是高手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过去,况且来这里夜读的人都要在怪老头那登记,怪老头拿出登记册子的时候,总是会碰一碰手边的银铃。 江川还发现,只要银铃声一响,架子上的鹦鹉就会衔起一粒球丢进脚边的小匣子里,球进去了一个,上面的计数器就会变动一下,实时显示百阅轩当晚的学子人数。如果有人走了,鹦鹉便从木匣子里衔出一枚小球,数字便会往后退一个。 眼下是后半夜,别说百阅轩的大门早就已经关闭,从戌时过后,就没听见过音铃声再响起来过,变动的数字也稳稳地停在了十一上。 江川只觉得奇怪,一瞬间竟不知刚才的声音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他又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圈,不知何时角落里多了一个看书的少年,少年沉默地坐着,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寡淡的脸。 他又看了一遍,百阅轩的学子几乎都睡着了,就连怪老头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和角落里的少年还在看书。 少年跟江川的年纪差不多,着的是礼雅学院的院服,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周身散发出异于常人的安静和从容,百阅轩里那么多空的位子,他偏偏坐在角落里,显得疏离和淡泊,一眼看去就是家世极好,不经世事,人畜无害少年郎,最让江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竟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从没注意到他。 似乎看到江川在看着自己,少年显得有些腼腆,冲他抱了抱拳,江川正要还礼,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极为粗鲁,毫不客气,略带命令口气的声音:“喂,把你的烛火送过来给我。” 江川和少年同时转头,循声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着三尺学院院服的学子,此人相貌平平,五短身材,嘴角长了一颗恶痣,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适才睡去的时候,百阅轩里的琉璃灯还亮着,这会儿琉璃灯灭了,而烛火需在怪老头处领取,这会儿怪老头不见了,别说怪老头不在座位上,就算是在座位上,他也懒得过去取。 平时颐指气使习惯了,到了书院之后没了狗腿子伺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恶少的习气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看到好欺负的就想欺负一下,那是骨子里就有的。于是打眼一看,就瞄准了江川和少年,江川身形孱弱,看起来是布衣出生,而那少年一身贵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两人相较自然就冲着江川来了。 还真叫他那双狗眼看准了,江川还就是好欺负的主,他甚至连一个拒绝的眼神都没有给过他,只是单纯地想把没看完的这一页书给读完了,再给他送过去。可没想到恶少倒是先等不及了,走到江川面前,劈手抢走了他面前的烛火,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你是什么东西?科英学院的,还装什么刻苦夜读?白瞎了这么好烛火,给你也是浪费。” 江川一副不爱反驳,也不敢反驳的样子,见着他。 那小子翻了个白眼,朝他举了举拳头,江川便理所当然地垂下了头,那小子一见,顿时嘴角翘起,得意洋扬地道:“算你有点眼色。” 江川更不与他争辩了,忙把书翻到了下一页。 只是叫三尺学院的人抢走了蜡烛,江川多少觉得有点屈辱。 恶痣少年刚坐下来,书都还没翻开,便像困了几天几夜似的,又打起了哈欠,倒头接着睡觉去了,烛火照着他的脸上,越发显得面目可憎。 怪老头不在,江川没办法再去申领烛火,周围灯光微弱,他借着光低下头继续看书。忽然,书上的字清晰了起来,一只烛火出现在了旁边,江川扭过头,竟是适才那名礼雅学院的文静少年拿着烛火坐了过来。 江川感激了一番,少年温润,只是含笑不语,于是两人默契地就着一盏烛火各自看着各自的书。 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时,天已经亮了。 江川合上书,闭着眼,轻轻揉了揉。 “交换么?”旁边的少年轻声说道,“我这本也还不错,你也一定会喜欢。” “什么?”江川不懂就问。 少年将手里的书合起,叫他看封面,竟也是一本讲述三江河道的书。 江川猛地想起了回响在耳边的说话声,“又在研究三江河道啊?你都看多少遍了……”他现在有些恍惚了,不知道那个声音,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少年说的?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眼少年,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有些地方看得草率,还想再仔细研究一番。” “那等你看完了,我再来借。” 少年说完,见天已经透亮,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子边,小心翼翼地撑开了窗户,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