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公路上,一辆江铃小货车正在行驶。车内副驾驶上,青年戴着鸭舌帽,穿着灰色卫衣,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假寐。
“…..待会你见到老张头,记得声叔叔。他小时候还还抱过你呢。”
驾驶座上的中年老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叮嘱。
宋文彬没吭声,他甚至都不记得这样和父亲单独坐在一辆车里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能是十年前,可能是二十年前。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和自己父亲坐在一辆车里,热衷于炒股的父亲面对A股的时候异常大方,常常豪掷数十万不眨眼,在其他地方却总是奇怪的小气。
“车厢里有两箱螃蟹,你待会注意一点,左边那箱是母蟹,右边那箱是公蟹,那母的你留着带回去,黄多。公的你送给老张头去。”
宋文彬一下没绷住笑出声。
宋思平困惑的看着儿子。
宋文彬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老爸,如果你自己做不下去,就不要教我做事了,好吗。”
“额……”宋思平一时语滞,无法反驳,但他又放不下为父的尊严,道:“我这是担心你吃亏啊……你虽然现在有些本事,可那些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啊……”
宋文彬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逐渐变得有些破败的工业园区,还有那些贴满治疗杏病的小广告的废弃电线杆,这鬼地方就像是某个不学无术的中年人荒芜的内心,从头到尾就写着贫瘠。
当江铃小货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这座破工业园区的角落,这里显得更破了,几辆红色大卡车停在道路尽头,路边就有裸露着黄土的菜地和灌木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粪便味。
宋文彬从车里跳下来,仿佛是还嫌这个鬼地方不够荒凉似的,他看见地上还有一个废弃扭曲被拉长的塑胶橡胶T。
他眉头微微皱起,或许只有那种偷腥的男女才会在夜晚造访此地吧。
“老宋。”有人喊道。
宋文彬抬头一看,一个年纪和他父亲相仿的男人从远处的一处砖头厂房门口走来,他抽着烟,剃着个小平头,皮肤黎黑,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人。
“哟,老张。”
宋思平从车上跳下来,打了个招呼。
随后他推了推宋文彬。
宋文彬笑了笑,微微点头喊道:“张叔。”
来人名为张荣,宋文彬印象中见过此人几面,不过每次见面的时候,旁人都会叫他老张头,是父亲的生意伙伴。
还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宋文彬的伯父还是区长的时候,父亲通过关系弄到了一张营业执照,在这片工业园区开了一家生产各种文具的厂房,生产那些户外用品,专门供给当地几所学校,其中包括校服还有羽毛球拍羽毛球之类的东西。
宋思平本人搞定了营业执照和关系后就没怎么来管过厂子,生产和管理的具体事宜都交给了自己的发小张荣。只是二十几年过去,宋思平习惯了游手好闲埋头股海的生活,也没怎么和厂里的人打过交道,此刻见张荣走过来反而有些拘束。
两人寒暄了片刻后,他就对宋文彬使起了眼色,示意宋文彬去车后面去拿那箱公螃蟹。
宋文彬摇摇头,和他说道:“今天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
“啊?”宋思平没想到宋文彬会这么干脆。
虽然在家中他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要让宋文彬来管事,可宋文彬毕竟对这里完全不了解,他这就走好像有点不太好。
但宋文彬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和老张头说道:“张叔,你先带我去厂里看看吧。”
老张头看着宋文彬,又看了看宋思平,宋思平讪笑笑,说道:“老张,我家里还有点事,你把厂里的事和他说说,他说他有办法呢。”
老张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立刻就笑道:“好,我带小宋去看看,回头我们再联系。”
宋思平走向车厢,似乎还惦记着那箱公螃蟹,但宋文彬让张荣领着他已经走向了厂房,丝毫没有想管那箱螃蟹的意思,这让他有点尴尬,只能站在原地挠挠头。
……
跟着老张头进入园区,这里破败的痕迹更明显了,成片荒草中,孤零零的立着一栋四四方方的平房。角落里随处堆放着大量废弃布料,看材质,应该是裁剪校服后留下的。
另一边的墙角则堆放着大量断裂的碳素纤维,因为时间过久,有些垃圾甚至都发白变色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
宋文彬无法理解这种没有任何活力的地方是如何经营到今天的,他上次来这地方还是高中时期,那时他就对这个破地方没有多少兴趣,没想到十年过去,这里还是那么破,那么旧。
虽然但是,他还是对这个地方保持着尊敬,毕竟这个地方带来的产出曾经让他安然度过了童年和青春。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信步跟着老张头进了厂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