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绸云缓缓聚拢,遮住了那幽幽如一柄弯刀悬在天上的冷月。 院落中还只开了些骨朵的花被风吹得摇晃,那风越刮越大,连糊窗户的纸都开始猎猎作响。 狂风将院子里的花草压倒,在它们被风弯折到近乎贴地的时候,一道冷冽的白光骤得照亮了天地。 “轰隆——” 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雨水被风吹着打在窗户上的噼啪声。 那些可怜的还未到好时候的花花草草就这样折进了泥水里。 紧闭的房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狂风猛地吹开。 风雨瞬间吹进了堂中,那大风吹得堂中女子的红盖头上下翻飞,几欲吹走。 好在来人很快就关上了厅门。 “唉……”新娘子听见来人叹了口气。 然后来人就停住了。 好一会都再没听见什么声音。 来人看着大堂中这诡异的一幕,实在是不知道是该跑呢,还是该跑呢。 在幽暗的大堂中,只四角各点了一根惨白的蜡烛,光线昏暗无比,但又能勉强看得清一些。 周围站满了等身高的纸人,面色惨白,腮上却又都诡异地画着两坨红,刚刚那么大的风却都没吹动这些纸人,此时此刻他们那用毛笔画的眼睛都幽幽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盯着来人的方向。 这些纸人好像有生命一般,来人往左,他们就往左转,来人往右,他们就往右偏。 瘆人得很。 这时候,那个唯一不惨白的,站在大堂正中一身鲜红的新娘子开口了:“郎君,该拜堂了。” 不知道是不是来人的错觉,总觉得这位新娘子的声音有几分诡异,尖利,不阴不阳,泛着森森鬼气。 其实光从肉眼看,那位新娘子外表还是不错的。 虽然光线昏暗了些,但仍能看见她大红嫁衣勾出的高挑身段和盈盈一握的腰身,而那从红盖头下露出的尖尖下巴更是妖媚美人的标配。 但这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饿死事小丢命事大啊。 来人转身就想推开门跑路。 结果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就在来人思考到底是门被动了手脚,还是自己已经饿到没力气开门的时候—— 冰冷的气息骤然出现在来人背后,那森冷的声音就在来人耳边响起:“郎君…你要去哪啊……” 仿佛有一股子阴气顺着来人的后脊往上爬上脑门。 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我就是想找口饭吃。 唉…… 来人无声叹了口气,由于没吃饭身体虚弱动作有点慢吞吞的。 她转过身,半晌,轻轻牵起那鬼新娘的手,眼神语气都是深情无比:“还能去哪?当然是去娘子的心里。” 鬼新娘:…… 暗处的两只:噗嗤。 那两只耳语交流:“这妖道真是色胆包天。” “就是怎么看着跟几百年没吃饭了一样……” …… 大概是被这位闯入者的色胆之大给吓住了,鬼新娘都沉默了一会。 她微抬起头,涂得殷红如血的唇瓣诡异地勾起,声音越发尖锐,又有几分奇妙的娇羞,惨白的手从那人手里抽出,轻轻拍向来人的肩膀,“郎君真会说话,讨厌~” 一巴掌把来人拍得后背撞门,倒吸一口凉气。 新娘满意地勾了下唇。 她将手里红绸的另一端递给闯入者,“郎君,该拜堂了……” 说得跟“大郎,该喝药了”一样。 来人手指颤抖,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新娘红得像刚喝完血一样的唇瓣轻轻开合,“郎君,拜完堂,咱们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你去哪,都休想摆脱妾身……” 说着,新娘的嘴角裂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能不能……”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新娘身上蔓延开来的阴冷之气逼回了嘴里。 …… 彳亍口巴。 反正这摆出来的冥婚仪式她们俩拜了也没用。 待会拜完堂进洞房的时候,婚房里应该有吃的,这头晕眼花的,再不吃东西可真要饿晕了…… 眼见那人默默接过了红绸,新娘微微挑眉。他掩饰得很好,对方应该没发现他是活人……这妖道还真敢结这冥婚? 有意思…… 两人各想着各自的事,一起走到了大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