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唐今大概是睡了许久,起身时她脑袋还昏昏沉沉的,身体也莫名没什么力气。
见她一言不发只是坐起身,裴令之紧蹙的眉头也解不开,愈发担忧地上前扶她,“方才太医说你是——”
“啪。”
不轻不重的一声拍响,裴令之伸过去的手被唐今打开。
那双方才睁开的浅眸里没有一丝浑噩,清明得像是要将裴令之整个人都看穿。
那样疏远,那样冷漠。
心尖又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裴令之指尖收紧,面上却变了个困惑不解的表情出来,“怎么了?朕扶你还不要?”
他故意冷下嗓音,半开玩笑地说:“难道又非要朕用你家人来逼你,你才肯从?”
那双冷淡审视着他的浅眸微微眯起,“……我家人?”
“是啊。你今儿到底怎么了?朕不是让人将唐家的人接来了京中吗?你还要朕替你好好照顾……朕才不是替你顾着呢,朕可是将他们当作人质的……”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唐今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般,自顾自地说着。
但在说完那“人质”二字后,他又倾身靠向唐今,笑靥如花,“你若不听话,我就杀了他们。”
唐今垂眸看着那躺进自已怀里来的人。
这回她倒是没再把人推开了。
实际上,裴令之估计她此刻应该已经融合了前世与今生的记忆,所以也应该听得出那人质的话,都是半真半假……
但。
但他手里确实是握有人质,所以她最好……
见她望着自已久久都没有说话,裴令之又叹气,去搂唐今的肩膀,“罢了,太医说你是这几日太过忙碌所以累倒了,朕就姑且不跟你计较……”
手腕蓦然被一片冰冷扣住,裴令之去看,就见唐今已然皱起了眉,“你方才哭什么?”
裴令之心脏重重一跳,“方才?你还敢说?”
他好似很是生气,用力一把就直接将唐今推倒了,“你还敢说,可知朕的后背现在有多疼?就那样将朕拂到地上,还说朕——”
他咬牙切齿地,将那张绮丽非常的狐媚脸逼到了唐今眼前,“贱?”
“唐今,朕要是恼了,现在就把你还有你家里那些人——”
平淡清冷的嗓音骤然开口,打断了裴令之的话:“你是何时重活过来的?”
裴令之所有故作出来的表情都骤然僵了一瞬,“……你说什么?你今日怎么尽说些糊——”
带着凉意的手指骤然掐上裴令之的咽喉。
被压在床上的唐今坐起,顷刻间,裴令之已经被反过来按倒在了床上。
那压迫着他颈上血管的手指还在用力,她垂眸看着他,话语里毫无一丝怜悯,“你是自个说,还是要我再杀你一次?”
在她醒来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在这一刻都好似化作了飞灰。
裴令之怔怔地看着身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就这么放弃算了。
就这样被她亲手杀死,或许也就得了解脱。
可内心终究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这世间。
只是舍不得,在闭上眼后,便永远无法再看见她。
死亡他已经模模糊糊尝过一次,冰冰冷冷,身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甚至连回忆都被剥夺,他想象不出她的模样,记不起来她的声音。
只知道有那样一个人,明明杀了他,将他孤零零地置于这样的黑暗之中,他却还那样爱着她。
裴令之的唇色有些发白,但他却一把握住唐今的手腕,将她推开。
此刻她还没练好武,他不难推开她。
唐今被推到一旁,她再皱眉再看去时,裴令之的脸色已然阴沉了下来,“唐今,你这是要与朕变卦?真以为朕不会杀了你家里那些人吗?”
他好似真的生气了,说罢就扭头去喊人,“来人,给朕将唐家的人都带上来——”
“够了。”唐今到底喊住了他。
裴令之看去,那双浅眸里虽然还充斥着冷漠与审视,明显不曾相信他,但她说出来的话语已是妥协:“臣方才睡醒,犹以为在梦中,触怒陛下实属不该,请陛下饶恕。”
裴令之看了她一会,也冷哼了一声,“非要逼朕……好了,你们下去。”
挥退宫人,裴令之将唐今重新按回床上,“唐大人,闹够了也该休息了吧?朕今日也是很累的。”
唐今没有说话,裴令之此刻也不希望她再说些什么,匆匆放下床帐,将被子一盖,便靠在唐今身边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又与以往一般,只有他一味地靠向唐今的方向。
灯火熄灭后,殿中昏暗,人也就瞧不见光了。
一直到清晨,宫人来响殿门提醒裴令之该去上朝了之前,裴令之都没有真正合上过眼。
他身边的人也没有睡。
中间有一度,熟悉的冷意再次触上了裴令之的咽喉。
但或许还是考虑着,那些还在他手里的唐家人,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
去上朝前,裴令之吩咐宫人们在殿内多点了些香。让人昏睡无力的香。又唤来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