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红包,塞红包。”
有些不知情的宾客在后面大喊着。
丁玉君紧紧牵着小野的手,心事重重地看着薄妄和他身边的几个人,他们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接亲的心情。
可她却不敢去问。
一个活死人立刻打开手中的保险箱,李明淮抓起一叠红包就从门缝里塞进去。
一个红包还没完全塞进去,大门就从里边打开来。
没有水泥封门。
没有高压电网。
门就这么直接开了。
熬了整夜未睡的鹿景晔、鹿景澜、鹿景焕、鹿景凡西装革履地候在门内两侧,沉默地看向薄妄。
随着门的打开,薄妄轻抬了下眼。
大概是周劲的药有副作用,他今天不停地在产生幻觉。
他抬起眼的一瞬,黑眸被光刺了下,仿佛一下子回到当年的婚礼现场,鹿之绫就穿着不合身形的婚纱站在宾朋中央缓缓回头,淡漠地看向他,眼神没什么温度……
她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现在知道一个人在婚礼的感受了吗?
“薄妄,鹿家没有任何关卡给你,只希望你……”
鹿景晔作为代表开口,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就哑了,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希望你抱得美人归。”
话落,四位兄长转过身去。
地上的红毯已经铺好,从影壁前绕过,通向水清草幽的江南老宅。
薄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李明淮见状要出声,他却突然抬起腿跨过鹿家的门槛,踩上红毯往里走。
幻境与现实同步。
他穿梭过鹿家蜿蜒的石桥。
沿路花簇与喜字并行,如同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一幅江南的画卷。
多年前的婚礼上,她一个人一步步走向交换戒指的宣誓台。
一张张掠过他的眼底,宾客们站在鹿家各处看着新郎走进来,没有拍手,没有呼喊,平静极了。
只剩下天上螺旋桨动起来的声响。
她站在素不相识的薄家宾客里,灌进耳朵里的是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
只剩她孤寂一人。
他踩着红毯走在江南的鹿宅,看到的却都是她最初的孤独。
鹿家四个兄长走在前面带路,丁玉君和薄清林一左一右牵着小野走在后面,宾客们紧随其后。
穿过特地冬日造景的荷塘,小小的乌篷船在水面轻晃,走过一道道月洞门,最终抵达属于新娘子的院子。
竹子弯腰,扫过墙上的喜字,似在撩动心弦。
红毯直扑到安静的江南小楼门口。
“到了。”
鹿景焕咬了咬牙道,忍不住转头去看薄妄,很想问一句,他这么固执要怎么收场?
他要一个人完成婚礼吗?
薄妄凝视眼前的门,神色如常一般,眉峰凌厉,面容英俊也冷峻,没人发现他握着花束的手已经染满鲜血。
红毯走下来,鹿景凡早就窒息了,他伸手就要推门。
“我自己来。”
薄妄冷厉的声音响起。
鹿景凡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薄妄盯着门上细浅的纹路,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按到门上,鲜血从修长的手指间渗出来。
他用尽力气推开。
门发出一声闷响,往里打开。
鹿之绫住的小楼已经被几个兄长重新布置过,一切都按她年少时的样子布置。
风一吹进去,挂在门口上方的捕梦网随风起舞,贝壳击撞,羽毛轻飘。
叮叮当当。
明知道不可能,可所有人还是不自觉地往里看去。
薄妄抬眼往里看去,看到的却是多年前的新婚之夜,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陌生的新房里,紧紧攥着手中的小狗铜制品……..
她抱起双腿,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世界很安静。
他命里大概注定有这一场报应,感受血肉被撕粉碎的滋味。
他闭了闭眼,再看过去时,只见楼梯前身为伴娘的阮蜜和姜浮生满面笑容地站在那里。
一面落地镜斜放。
曼妙的身影侧对他而坐,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坠下来,雪白的婚纱若隐若透,剪裁合身,肩、腰、手臂无一处不是完美的,极长的拖尾到了门边,隐约的钻石嵌于其间,在不算明亮的房子里像闪动的皎洁月光。
她缓缓转过身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仪态优雅从容,温柔入骨。
这婚纱他过第一遍稿的时候就知道,应该是这么合身的。
“……”
薄妄贪婪地凝视着她,从她的眉眼到婚纱的每一个细觉。
任由幻觉停留。
“薄妄,我没有爽约。”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