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些简单沟通,才下楼与媒体人们交涉。 以往言辞不客气、态度犀利的记者们,今天居然难得的好相处。 连最刺头、最不警察面子、喜欢问极端问题的记者都变得客气起来,甚至说出了许多令郭永耀几乎喜极而泣的话: “香江警队真的不容易啊,警察真是一份好辛苦的工作啊。” “做警察还能保持理性,甚至保持开朗的心境,一定很难吧?啧……”(满满理解和敬佩) “哇,那个易警官,遇到那样的人,被那样的人崇拜啊、纠缠啊,还能不受干扰地捉凶,啧啧,警察是不是都要内心强大才做得成啊?” “之前易沙展面对媒体采访,状态还不错的,生机勃勃地,不会是强撑的吧?” “警察会不会做噩梦啊?每个案子结束,需不需要做心理辅导啊?” “哇,这些警察们没有被可怕的杀人犯们污染呐,就已经好难得啦……” 应付过这些媒体人,郭永耀终于歇口气,仰头向上看时,易家怡等人仍在忙碌,他忍不住耸眉动容: 呜!警队的荣耀!警队的形象! 全靠你们了啊! 右手捂胸口,囧脸欣慰笑。 …… …… 现场的每一位警察都像 被上了发条一般,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该做的工作必须一样一样完成,不可遗漏,高效推进。 等他们终于缓口气时,才得以稍歇,想一想,哦,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遇到了怎样的人。 昨天他们好像还在考虑如何抓住狡猾的凶手的尾巴,绞尽脑汁,在艰难的环境中寻求那一点点的线索——续上,续上,不能让它断了。 转头环视一周,大概所有人在案子开始的时候,都完全未想到,它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吧。 九叔忙完了所有流程工作,此刻正握拳以户口搓着鼻头,大概是情绪大起大落,过于激动难平了,他终于转过头,朝着福勾了勾手。 这个勾手的动作福很熟,食指和中指之间虚留一根烟的位置,那就是他们之前一起抽烟时,互相讨烟的小动作。 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两根,一根给九叔,一根给自己。 按下打火机,红蓝相间的火焰扑簌簌抖颤,递到九叔面前,九叔却又反悔了。 他摆摆手,只叼着烟,转身走向转角处,靠着墙壁,舌尖顶着烟头,眼睛看向子-弹射穿姚青田头部,在铁皮上钉出的那颗洞。 家怡抬步走向九叔,踮起脚,轻轻用肩头顶了下九叔的肩膀。 九叔转头与她对上,下意识便挑起笑容。 家怡看见九叔笑,于是也跟着笑,两双弯弯的眼睛,一双像月牙一样,一双包围着皱纹、透着沧桑,但都一样的饱含轻柔善意。 “九叔,神枪手。” 家怡歪头挑高眉,抹去身上所有气势和威风,好像又回到了刚入警队时甜甜软软的时候,贴心可爱,用她的善意美好,温暖身边每个与她擦肩的人。 “……” 林旺九莫名有些眼睛发酸,他撇开视线,仰头深呼吸,将嘴巴里的烟翘得老高,好一会儿才回头,忍回泪意,再次对上家怡,低声说: “这个案子结束,我就退休了。” “……我知道。”家怡点头,伸手在九叔揣在兜里的那只手腕上攥了攥。 刚进重案组,是九叔拉着她去拜关公。 那时候岳哥喊她同公共关系科一起开发布会,就是九叔陪着她去的。 九叔还教她如何买六-合-彩…… “十一,多谢你让我开这一枪。”九叔身体后靠,使头脸更往阴影中躲了躲,仿佛要藏起什么不好意思向外宣扬的情绪一般,但他讲话时微颤的嗓音,却还是暴露了太多。 家怡仰脸鼻子酸溜溜地笑,终于踏前一步,追上羞赧着躲避情感外放的九叔,展开右臂,轻轻抱了抱老前辈。 …… 远处楼下的记者虽然被拦在警戒圈外,却站在桌子上,踮起脚,举高了摄像机,仍竭力拍摄到了这一幕。 这家大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接到了网线和电线,在姚青田被击杀前,达成了直播。 电视前的群众们,不期然看到易家怡背在身后朝九叔打手势的一幕;看到九叔咬牙瞠目,接到信号后毫不犹豫,得令高举□□,朝姚青田面门扣动扳机的一幕;也看到了姚青田倒下后,警察一系列紧锣密鼓的工作,以及工作即将结束时,警队警察间最真实的情感互动。 他们是战场上肩并肩、背靠背的兄弟姐妹,也是相互信任、依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