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忧母亲的安危,沈丘从父亲的手中拿到字条后,一刻也没有耽搁,便匆匆离开家宅,朝着金陵府衙赶去。
因为他以前曾协助管理家族产业,需要常常同世俗官府打交道,金陵知府自然也是他的老熟人。
这位知府大人名叫田朝光。
他身长八尺有余,穿着朱红色锦绣官袍,生得虎背熊腰,蓄着长长的胡须,坐在那宽大的桌案背后,看上去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
但是沈丘很清楚,田知府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不过是表象罢了。
他只会把这副面貌展示在凡人百姓的面前。
待到沈丘跨过门槛、走进府衙后,田朝光立即站起身,朝沈丘躬身行礼,威严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得是烂柿花般的浮夸笑容。
只听见他恭敬说道:“不知沈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原谅。不知在下有什么能够帮得上您的地方?”
沈丘没有搭话,面无表情地把纸条递了过去。
田知府双手接过纸条,认真阅读。
然而,在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田知府却忽然低下头,诚惶诚恐地说道:“沈公子,您来晚了。这个叫做‘凝秀’的女人,早在一天之前,就已经跟着去北方边疆的徭役队伍,离开了金陵城。”
由于沈千仞从未在田知府面前透露过,自己与凝秀之间存在夫妻之实。
所以在田知府的眼中,凝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赶出家门的婢女,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也正因为如此,沈丘接下来的反应,远远超出了田知府的预料。
“她现在到了哪里?”沈丘眯起眼睛,盯着他问。
他的目光若有实质。田知府能够清晰感觉到其中暗藏的怒火;他外放的真元气息,也令田知府倍感压力。
直觉告诉田知府,只需要对方心念一动,身为凡人的自己就会立即在这间大堂里一命呜呼,谁也救不了。
“我……我不知道,”田知府一边打哆嗦,一边说道,“自……自从凝秀离开这间府衙后,接下来跟她有关的事情都……都不归我管辖了。所以,沈公子,关于她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那么负责带领徭役队伍的那个人是谁?”沈丘提高音量,接着问道。
“我……我不认识他,”田知府继续磕磕碰碰地说道,“他只给我看了官府令牌,表示自己是北方军营派来的人,却没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长什么模样?”沈丘打断了他的话。
田知府皱眉思索片刻,回答道:“带队那人……是个魁梧的壮汉,浓眉大眼,皮肤又黑又粗糙,穿着一副锁子甲,腰间佩着一把弯刀,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隔着老远就能够闻到。”
“多谢告知。”
沈丘语气冷淡地抛下一句话,随即转身就走,一刻也没有在金陵府衙里面停留。
田知府在原地,愣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时田知府已经察觉到,那个名叫“凝秀”的妇人,跟沈丘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在沈丘的言语神情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焦虑。
田知府的心情愈发忐忑。
因为他刚才对沈丘撒了谎。
带走凝秀的人,实际上并不是北方军营的魁梧壮汉,而是几个来自临安贺氏的修行者。
那个所谓“带队人”的容貌,是田知府临场瞎编的,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正因如此,他回答问题时,才会结结巴巴、极度紧张,根本不敢正视沈丘的眼睛。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一天之前,沈夫人让自己的娘家人来到金陵府衙,找上田知府,对他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家中婢女犯下错事,是我们自己管教不周,希望知府大人能够把她交由我们来处置。”
田知府对此有些纳闷。
沈家的婢女犯了错,为何是贺家的人想要来管家她?
当然,这些豪门世家里头的恩怨情仇,田知府并不敢过多打听。
他只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可是,这件事情我已经记录在案了。如果北方军营的人问起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我该如何解释?”
贺家的修行者回答道:“你就说,这个叫凝秀的女人患上疾病,不幸死在了路途中。反正大齐王朝服徭役的平民里,每年累死病死的不计其数,少她一个,没有人会在乎。”
那个贺家修行者在说话的同时,还把一沓银票放在了田知府的面前。
他昂着头,神情傲慢,不像是在询问田知府的意见、与他做交易,而像是居高临下地把钱施舍给路边要饭的乞丐。
田知府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在大齐王朝,世俗官府与像驱魔司这样的修行者机构,名义上是平起平坐、各司其职的,但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