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饶这厮一遭。”高天丈人竟是极好说话地收手了。 它眼观六路,更有一张脸转向了柜台后头的成德器,吓得这位成掌柜浑身一抖,险些从木凳上摔下去。 紧接着,只听高天丈人缓缓说道:“好一个‘千畦抱瓮园,一酌瘿樽酒’。如今既已有了瘿樽,便只差上好的美酒了。成掌柜,似乎你恰好就是酒瓮成精吧?” 成德器脸上的笑容硬是比哭还难看,指着先前与菜肴一同上桌的那些酒坛子,说话时已是带了颤音:“这些都是本店窖藏多年的老酒,最是甘冽醇厚,过往行旅无不闻香歇马,这也是歇马栈名字的由来。” 高天丈人却是摇头:“甭管什么样的美酒,一连喝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厌了。” “我听说成掌柜平生最是好酒,常恨腹中酒不常满,每每饮下三石亦不过半饱,非得灌下五石、美酒满腹,方可既安且乐,乃至于狂歌醉舞、欢乐无极。” “那许多的歇马老酒进了伱腹中,历经多年提炼,想必已成酒精。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成掌柜也该拿出来与我等分享分享。” 高天丈人顿了顿,语气愈发森然:“枫子鬼的下场便在眼前,成掌柜可莫要让我亲自动手。我下手向来没个轻重,可是难免磕磕碰碰。” 成德器生得黑漆漆的,倒也不会有红脸白脸这等脸色上的变化,却明显怕得狠了,脚下的木凳剧烈摇晃,凳子腿快速砸在地砖上,发出嗒嗒嗒的连绵脆响。 它哭丧着脸,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恨的,便连牙齿也在打架:“成某能有今日,全仰赖造化垂恩。酒精乃是难得的珍物,成某德浅福薄,岂敢独享?” “这就对了!成掌柜能有此感悟,可谓得道矣!” 高天丈人赞了一句,似是想到了什么,竟将已经归属自己的那个瘿樽塞回了枫子鬼手中。 它指着从枫子鬼头顶和脖颈流淌而下的琥珀色汁液,怪笑如鬼哭:“这些便是枫香脂吧?据说既可作为焚香,也可入药,能活血止痛、解毒生肌,却不知放进酒里喝下是个什么滋味。说起来这些枫香脂也是你身上精华,断不可轻易浪费了。” 事已至此,枫子鬼只得认命。 它将瘿樽伸进自己头顶的大洞,咬着牙忍着痛舀了大半杯枫香脂出来,歇马栈大堂中的乳香随之愈发浓郁。 见状,道城隍叹息一声,摇头道:“何至于此啊!这堂中皆是我辈同道,相煎何急?” 它朝高天丈人的座位一指:“还请归座,若是再不开席,这天可都要亮了。” 高天丈人向来听劝,自觉立威和试探的目的已然达到,当即劈手夺回盛着枫香脂的瘿樽,继而从善如流地落座。 它却是没忘了成德器肚子里的酒精,还专门留出一双眼睛等着那个可怜的掌柜。.. 道城隍则是如没事人一般,很是自然地捡起了先前的话头:“如今两对黑白路神无故失踪,此消彼长之下,你们三位想要与路神一脉重新订约,这是理所应当之事。然而在此之前,我等还是要守望相助,否则如此惨祸未必不会落在三位的头上,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见它如此示弱,另外两个山灵也不再咄咄逼人,金瓶孩儿更伸出一根手指,将骊山广野和齐敬之挨个点了点:“既是商量如此大事,怎能把不相干的人放进来?这两个来历不明的生面孔我此前见都没见过,算个屁的同道!” 骊山广野一听就不干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怎就不是同道了?几位瞧我是生面孔,可我瞧着几位却是面善得紧呢!” “就说你金瓶孩儿吧,看气息和容貌应是山涧中的彩虹成精,身上却又带着人族血脉气息,所以你该是半人半妖,父母之中有一个是彩虹精,另一个则是人族。” 闻听此言,金瓶孩儿立刻变了脸色,长在头顶的双目中更是凶光乍现。 瞧它这副模样,满堂宾客便知骊山广野所言非虚,无不露出惊讶之色,即便是高天丈人和竖眼婆也不例外。 骊山广野得意一笑:“彩虹者,帝弓也。梅州特有的挡箭碑上常常刻下‘弓开弦断,箭来碑挡’这八字铭文,对你天生克制,怪不得如今路神一脉势弱,你就张狂若此。” “你方才一听两对黑白路神可能已经罹难,立刻出言撺掇,要重新划定领地范围,分明就是把高天丈人和竖眼婆这两位同道当做了弦上之箭,这可有些不厚道。” 骊山广野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金瓶孩儿脸上虽是阴晴不定,但竟然没有辩驳半句,只因面对这等诛心之言,并不是矢口否认就有用的。 “金瓶孩儿,从前听说你那老母亲就住在巴邱镇上,与横眼肉们混杂而居,我心里就觉奇怪,偏偏几次想要过去拜访,你都执意不允,原来是因为这个!” 竖眼婆目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着金瓶孩儿,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