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道睡在边上的床上,鼾声震天。他肩膀上一片青紫,像是搬运了什么特别重的东西。再一扭头,看见风扇的下面押着钱。
她抽出来数了一下,一百三十五:一百三是补课费,五块是买文具的钱。,
后来大些了,她躲到露台上。
再后来,不堪这种争吵,她曾经不止一次萌发了从这里跳下去的想法,后来她就不敢再上露台了!要是能跑出来就跑出来,要是跑不出来,就躲柜子里。
今儿也是,她正在家里看电视呢,就听到父母的脚步声。
看电视耽搁学习,看电视浪费电,会被无休止的念叨,她得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然后提前关掉电视。
电视一关,就听到父母一边走一边争吵的声音了。
好似听说这一拨下岗的名单上有他们,然后妈妈责怪爸爸不会办事,给厂领导送了那么些礼,怎么还要他们下岗。
而爸爸在辩解,说他当时就不愿意去,那是知道胡胜利那狗东西就是个只干吃不办事的,送多少都喂不饱。
两人在门口就为这个吵吵起来了。
这孩子一害怕,当时就有藏衣柜里了。衣柜里空气密闭,大夏天的,身下是冬天穿的大衣,上面挂着的也是毛衣之类的东西。
能不热吗?一身一身的出汗,憋闷、热,他们吵啊嚷的,一边吵嚷一边做饭,等着孩子回来。结果饭菜好了,想起还不见孩子。
两人为了谁管孩子多,谁管孩子少的事又吵吵,吵吵的砸了一通,这才想起要去找孩子。
大概是是找了一圈没找见,回来看见她在床上躺着叫不醒,才给喂了水喂了去暑的药。
桐桐正坐着呢,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来的也是个小姑娘,她跑过来往桐桐身边一坐:“我猜你就跑上来了。”
小姑娘就邱艳,两人不仅是邻居,还是同学。
桐桐问说:“你不是去奶奶家里了吗?”
“晚上才回来。”邱艳把裙子往下拉了拉,想把整个腿都藏在裙子里,然后才用肩膀撞了撞桐桐,“嗳!咱俩走吧。”
“走?去哪?”
“打工去呀!南边的电子厂……一个月三四百呢。”邱艳嘟着嘴,声音也低下来了,“我爸我妈今儿送我回老家,是跟我爷奶和叔叔婶婶商量,想叫我回乡下念书……”
“啊?”
“嗯!”邱艳将头枕在桐桐的肩膀上,“我不想回乡下去。”
怕真的很难很难,才这么打算的吧。
“我不用人养,咱去南边吧……”
桐桐吓唬她:“可不能去!你没去过,谁知道是真是假!真要是出了门,人家把你卖了你都不能知道了。”
真要是离家出走,大人心里得是什么滋味。
可能做孩子的永远无法理解那种感受,婚姻到了一定程度,真的是能把人逼疯的。做父母的人……首先也是人呐!
但凡能过好,谁又愿意把日子过成这个德行。
可吵闹归吵闹,孩子一旦出事,那父母后半辈子就没法活了!
还要再说什么,田易阳就喊了:“林雨桐,你又上哪野去了?”
“回来了!”桐桐应了一声,拉邱艳,“走!回家。”
再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收拾干净了。
桌子上也摆着一碗挂面,用凉水过了一遍的。面里没有葱花没有臊子,只放了一点盐一点酱油和醋,好像没有放油。
她吃着饭,稍微一动,折叠桌便摇摇晃晃的发出些噪音。
然后田易阳颇为烦躁的看过来,“吃个饭也不能消停。”
桐桐看了看桌子腿儿,这不是摔的变形了嘛!她干脆端着碗坐在一边吃去了。
田易阳一把将桌子折叠起来,重重的靠在一边:“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在家里能干什么?现在还不能说,一说就发脾气。让你小心着些,别毛毛躁躁的……还说不得了?”
桐桐:“……”气不顺!絮叨着骂吧。
她把这一碗饭吃了,起身去隔出来的小厨房洗碗去了。
结果水龙头一开,田易阳一把将桐桐推开,拿了她的碗,“盆里有水,不能用?在盆里洗了,再把水龙头开小涮一下就行。你这样水哗啦啦的,不浪费?”
桐桐只能轻手轻脚的出去,坐在小床上沉默的呆着。
厨房里传来絮叨声:“女孩子嘛,你都多大了!一天天的爬上爬下的,你看看你的衣服,穿不出个什么样子来……”
桐桐看了看衣服:没脏!注意着呢。
“天这么热,早早的洗漱了,看看书,抓紧学习多好……”絮叨声继续传来,“你呢?自己不抓紧。你当大人供你念书容易吗?那么大的人了,一点不知道体谅大人,看不见大人的辛苦……”
桐桐看了看床边桌子上一堆书,什么都砸,但就是书还整整齐齐的摆着。
那边说着,就又带上了哭声,“你要懂事!妈要不是为了你,早跟你爸离了。”
桐桐:“……”贫贱夫妻,生活难以为继,走到现在难免的!
她什么也没说,身体太累了,挨着枕头就又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当中,能感觉到湿润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在量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