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白塔!”陆琛的话让这位老院长的双瞳产生了—瞬间的紧缩,但他很快又挂上了那副面具般的笑脸,只是这次在其中夹杂了些许苦涩,“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虽然已经在心中明白无法说服陆琛,但一直到陆琛三人离开院长室,这位老者仍然坚持劝说着,并一路送他们到悬浮直梯口一—直到悬浮直梯的开合门在他们面前彻底关闭,陆琛也还能听到老人那“再考虑考虑,请务必再考虑—下吧陆琛同学……”的声音。
不过,陆琛不知道的是,在电梯门关闭的那—刻,老院长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无踪。他愣愣地注视着直梯的升降提示栏,看着其中的那枚荧光绿色的数字由双十之数—路跳跃变成了负数,就这样一个人在直梯口站了很久很久。
—滴,两滴,三滴。
在试探性地敲打了几下落地窗后,雨声变得密集如鼓。这场酝酿许久的夏末暴雨终于倾盆而至。
灰色的雨幕自高天降下,如橡皮擦般将落地窗外的—切景物清除成—片空白;站在窗前看雨的院长被这一片“沙沙”的白噪音包围,于一瞬间产生了仿佛自己此时正身处于孤岛般的错觉。
其实就是孤岛啊。药物研究院和白塔是,当前的联邦也是。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朦胧成一片的落地窗,老人摇摇头动身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一开门便被扑面而来的疾风骤雨投了个满怀一—
顺着风雨袭来的方向,他看到了正在上蹿下跳地忙着关闭玻璃温室透明穹顶的秘书。
此时的玻璃花房天窗大开,狂风席卷了整个苗圃,将那些平日里被悉心呵护的花朵吹得东倒西歪;豆大的雨点砸在精心铺就的碎石小路上、奄奄一息的草木上和年轻秘书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淋透了。
“咕……唔!”今早仔细打过发油的头发此时都已被雨水糊在了头皮上;本就不太好的视力在被雨水干扰视线后下降得更厉害了,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秘书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头顶的巨大穹顶关闭,但以他那点可怜的力气,只能被大风连带着穹顶一同拔起摇晃,这让他看起来如同一根在风中飘摇的苇草。
就在秘书心生绝望之际,突然从身侧探出—只大手,狠狠地拽住穹顶的拉环用力往下—拉——
伴随着“砰”的一声,一直无法关闭的温室天窗终于牢牢闭合,将杂乱的风雨声隔绝在外。
来人正是药物研究院院长。
因急于快步跑来关窗的原因,这位老人脸上的水晶单片眼镜已经不翼而飞,那捧蓬松的胡须也干瘪下去,身上的提花马甲和牛津鞋也都泡了水,看上去颇为窘迫。
然而,刚刚也就是这样一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仅以单手之力便将那扇沉重到一个年轻小伙子都无法操控的天窗关闭。
秘书跌坐在已经积满雨水的花圃中,愣愣地看着这个院长今日首次展现在他面前的另一面,盯着老者肌肉暴起的右手小臂发起了呆——那里,—直覆盖其上的西装衣袖
被挽了起来,
露出了一道整整贯穿了老人大半条右臂的异常狰狞的疤痕。
“果然你们这代年轻人,
就是不行……”瞥了眼坐在地上的秘书,老者将挽起的衣袖重新放下,安装好宝石袖扣;不过,他口中的话说到—半时,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刚刚离去的陆琛的身影,于是这话便没能说完。
“唉,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照顾了这么多年的花草今天就差点要全军覆没,”看着秘书叹了口气,联想到他今天的表现,老者心中有些无奈,“看来你也并不适合担任我的秘书一一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来了。”
“可是!”抹了把脸上的水、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老者,秘书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叔父!”
“好了,先去更衣室里换套干爽的衣服吧!总之,我会再给你换一份新工作……”向自己这个便宜侄子挥挥手,老院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终端中突然传来的视讯接入提示音打断。
看了眼终端上来讯者的备注姓名,老人深感头痛地揉了揉眉角。
——此时向他发起视讯的,正是那位A党的党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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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您这是?”看到视讯对面老人浑身湿透的样子,A党党魁有些惊讶。
据党魁所知,这位老人也曾有过显赫一时的家族,但随着他的家族成员们一个个飞蛾扑火般地投入星空战场,现在这个家族的直系成员也就只剩他和他的那个只有C级的哨兵侄子,再不复往日的荣光;而他也开始变得极为讲究外表,仿佛这样就能为已然空心的朽木粉刷上一层光亮的外衣。
单片平光眼镜的链子和每日穿着的衣服需要严格按照色彩搭配,并且一周七天每天都不能重样——这位白塔药物研究院院长便是这样一位极为讲究的世家子弟。
可他现在的样子却又狼狈到了极点,完全不似他平日里的那般做派。
“没什么,只是刚刚遭遇了一场小风雨罢了。”老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脸上再次挂上那副微笑的面具。
“是这样啊,最近临近夏末秋初,气候变化确实无常,您也要多加注意身体……”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