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意抖了抖,她就连屏息着,也能够嗅到来自姑母身上足以淹没人的怒气。 “侄女……侄女罪孽深重。” 她伏下头去,对着地砖磕起头来,额尖碰上冰冷的青砖,身上的抖瑟更加明显了些。 “你也知道罪孽深重?”老夫人走到她面前停下来,绣着缠枝金莲的绣鞋踢上孟如意的胸口,迫使她的脸向上抬起,正对上她的视线:“你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怎么又还有胆子活着来见我!” 孟如意颤抖着,不敢去看她的目光。 公孙老夫人面相生得不怎么温婉,一双眼睛也显得格外凌厉。眼下这样近在咫尺地对望着,目光越发显得瘆人。 她咽了咽口水,语不成声:“侄女……侄女罪无可恕,却不敢擅自替自己的性命做主。侄女情知此番罪责难逃,但请姑母看在孟家的份上,饶侄女一命!” 公孙老夫人咬了咬牙,猛地将孟如意踢翻在地上。 “好一句看在孟家的份上!孟家若有这样的脸面,何至于撺掇你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勾结起来坏我儿子的名声!” 她眯起眼来,整个人在烛光下显得可怖而阴冷。 “不!”孟如意被推翻后又爬回来跪下,“我并不想害王爷,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王爷,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什么?”公孙老夫人站在原地不动,牙关咬得紧紧的,垂眼睥睨着匍伏在脚下的孟如意。 孟如意抬起头来,飞快地觑了老夫人一眼,却没敢吭声。 公孙老夫人看着她眉头紧锁起来,声音里的冷硬赫然加重了几分,“我问你,你们联手弄了这一出,到底是图的什么?!” 孟如意瑟缩。 她不敢说二哥给王爷设局,其实图的事表嫂的银子,害人已是罪过,再加上谋财,岂非罪上加罪? “快说!”公孙老夫人一声暴喝,同时往地上掷了只杯子。 杯子的碎渣弹到孟如意脸上颈上,她嘶地一声往后倒,这一下太急,一阵腥甜便打喉底涌到了舌根,而后眼前一阵发黑。 孟如意被吓得不轻,咽了喉头那股血,咬牙撑起身子来跪好,“图的……是表嫂的钱,我们不是真心要害王爷,只是想设个局做个样子,让表嫂吐些银子出来,大哥死了,孟家现在全指望二哥,但二哥得罪了人,需要银子,我是孟家人,就算将来出嫁了也要依靠娘家……姑母,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王爷!我们也只是做戏给萧氏看。” “银子?” 公孙老夫人从她成串的话里,找到这个原由。 她默想了此事的前后,就想通这其中的机巧,“你二哥知道我要接你来王府,伙同韩奇设局坑害王爷,想趁着萧氏心慌意急之时,诱她拿出一笔银子?所以,你压根就没想给敬之做妾,想拿了银子就回孟家!” 孟如意苍白着脸,缓缓点头,“韩大人上门求娶,二哥已经替我应下了……姑母突然提出要接我过来给王爷做妾,我本没想着做妾……但二哥打听到萧家落难之前,早就存了不少银子给表嫂,所以……” 公孙老夫人望着她,怒意汹涌之下神情甚至有些飘忽。 所以她不仅引狼入室,还间接地算计了自己儿媳妇的私产! 此刻,她已经不是颜面扫地,而是直接连脊梁骨都化作了齑粉!她压着怒火问:“你讹了萧氏多少银子?” 孟如意小心道:“两万多两……” “两万多两……”公孙老夫人望着孟如意,一动不动,目光像是凝结在她脸上,“现下那些银子在何处?” 孟如意瑟缩着:“二哥拿走了,一半还了债务,剩下的,给他上司封了一笔银子,又给了韩奇一些,还有我……我也得了两千两……” 公孙老夫人一听这银子眼看是要不回来了,气得几乎厥过去。 她能查到实情,难道长子查不出? 事后他知道了前因后果,必定会来找自己质问。 到时候她若能拿出两万两还给儿媳,再将孟如意交给萧氏处置,兴许还能挽回自己作为母亲和婆母的脸面。 可现在,她到哪里去找这两万多两! 他们家是草根出身,没什么家底,她更没有多么丰厚的嫁妆,虽说长子为皇上出征打仗这么多年攒下了一些钱,后来赐封镇北王又得了丰厚赏赐,可这银子若从公账上出,几个儿媳就难免会知道此事。 事情显然打了个死结! 但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要么,将孟如意和银子一同奉上给萧氏,做到无愧于心。 可这么一来,自己里子面子都没了,以后也别想在萧氏面前逞威风摆婆母的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