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懿看着苏娘子。 当初赵齐找到苏娘子,承诺给她银钱,让她替自己办事的时候,苏娘子没有立即答应。 一是因为她的胆子小,不敢对侯夫人这样的贵人动什么手脚,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才刚刚因为阮氏的心善在萃锦楼稳定下来。 她实话实说道:“因为这份体面的活计,婆母小姑对我的欺辱都收敛了许多,生怕我在萃锦楼做不好,被克扣工钱。所以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相对来说十分顺心的日子,赵齐在这个时候找到我,无疑是将平静下来的生活再度搅乱了,我下意识的排斥。赵齐便又开出条件,说事成之后可以帮我脱离夫家……” 她从没奢望能够离开,就婆母小姑那样的嘴脸,这么一个可以任由拿捏,当牛做马伺候她们的苦劳力,她们怎么可能放过?是这辈子都吃定她了。 “赵齐负过我,我并不怎么相信他,就问他想干什么,他不肯说,只说知道的多了不是好事,又说他主子也是了不得的贵人,帮我摆脱夫家是轻而易举,但我却不敢不明不白的搅合进去,赵齐百般劝说,让我好好考虑。就在这个档口,我将东家的衣裳拿回家赶工,随后就叫他们得逞了……” 苏娘子说着,眼泪便下来了,“不敢欺瞒姑娘,我心里的确是动摇了的,但我也只是以为他是图东家的钱财,根本没往害命那里想……若不是我把东家的衣裳拿回去,他们也不会得逞……” 李清懿示意菘蓝,菘蓝上前将人搀起来。 她早就让人去柿子胡同打听过苏娘子家里的事,与她所言并无出入。 一个自知余生都要被婆家欺辱的寡妇,却没有因此颓靡堕落,而是努力为自己寻求出路,这本就说明苏娘子骨子里是个自强的人。 换句话说,站在苏娘子的立场,有人用她最需要最迫切的愿望来作为交换,又有多少人会没有丁点犹豫就拒绝呢? 谁也不是圣人。 “我明白你的处境,二婶也并未怨憎你,还有今日之事,多亏有你相助才能如此顺利,我们李家恩怨分明,会为你解决夫家的事情,你那婆母与小姑,用银钱便足以打发。” 苏娘子闻言嘴唇禁不住发颤,“多谢姑娘!多谢东家!” 李清懿站起身,笑道:“也多谢你选择了我们。” 苏娘子苦涩的一笑。 她嫁到柿子胡同几年,男盗女娼,出墙扒灰的事都见的多了,早就不是出阁前那个单纯少女,就为了几个银钱,她婆母甚至有意无意的提醒她出去勾男人,如果不是她以死威胁,如今也早就落到泥里了。 “日子已经很是艰难,若问心有愧,连光都见不得,那以后也只如阴沟里的老鼠,污遭一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清懿惊讶于她能说出这么一番朴实的道理,默了片刻说道:“你放心留在萃锦楼,我保证你夫家的人不会再来骚扰你。” 苏娘子闻言泪珠一颤,复又跪下,结结实实给李清懿磕了三个头,“苏小燕铭记姑娘大恩!” 安排好了萃锦楼诸多事宜,李清懿随二叔二婶往李家回返。 她知道夫妻二人一定有话要说,便领着菘蓝长阑上了另外的马车。 这边魏老夫人离开萃锦楼,心中的怒火犹如实质般围绕周身。 浓芍跟着魏老夫人多年,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就能分辨主子是喜是怒,此刻不禁绷紧了身子。 她没跟着进去,不知道萃锦楼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她从没见过老夫人这么灰溜溜过。 分明已经怒火中烧,却死死的憋着,没有发出来。 这哪里是老夫人的脾气性情? 她连大气也不敢喘,轻手轻脚的抚着魏老夫人上了马车。 正要跟上去,只听苍老的声音说道:“你去后面的马车吧。” 浓芍动作一顿,赶紧替她放下车帘,应了声“是”。 车厢里只剩下魏老夫人的一个人,她的脸一瞬间扭曲开来,手指掐着手心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贱人!贱人!” 魏老夫人发狠的骂了几句,心中仍是堵得要命。 无论是阮氏的讥讽,还是李清懿的拿捏,都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受过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魏宝珠会失败。 败了就败了,她想着反正有她出面,有魏家作保,总不至于摆不平事后的麻烦。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事会失败的这么彻底! 到底是哪里漏了风声? 真是魏宝珠漏了马脚,还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 又或者说,是阮氏是李庸,还是李清懿? 魏老夫人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