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淡淡一笑,“我们做生意的,多少和你们跑江湖的有点不一样,说话平素就爱兜兜圈子。” 江凡抚掌笑道:“江湖,很多时候也是人情世故。” 张某道:“但小哥却还是想要光棍,和气生财不好吗?” “和气……和者方可同气,但总有人不和啊,天生的,没办法,许多时候,人都是非暴力不合作。” “以暴制暴,终归有伤天和。” “呵呵……”江凡笑了:“若退让有用,要军队干嘛?” 他指着高耸如云的泰岳:“圣地泰岳,天下共尊,然则,世上照样刀兵四起,泰岳都做不到,何苦要求我这一个区区跑江湖的呢。” 张某凝视他片刻,捋了捋牛角胡:“听着有些道理,但又没道理。” 江凡淡淡道:“我家长辈从小就教导我,刀把子里出尊严,道理只在刀锋所及之内。” 张某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这便是小哥行走江湖之理念?” 江凡慢慢饮下一杯:“不敢,的确。” 张某缓缓叹口气:“难怪……难怪招人恨呐。” “不招人恨是庸才,我家老头子说的。” 张某扭头看了眼泰岳:“那上面,老头子才多。” “他们高高在上,眼里都是权利,我家老头子只想安享太平,出发点不一样。” “只不过没在那个位置罢了,若你家老头子也在那个位置,所想未必有二。” 江凡摇摇头:“本心,本心天差地别,论证无益,看千百年后历史评价吧。” “人生区区百年,岂能妄想书丹青。” “小子看来恰恰不同,丹青,岂非就是人所书写。” 张某轻笑一声:“这般言谈,可不该出自一介耍猴儿人口中。” 江凡也笑了:“这般言谈,也不该出自一介客栈掌柜。” 张某轻轻一摆袍袖,忽然神色郑重:“汝,是谁,从何而来,要到何方而去?” 江凡愣了下,旋即失笑:“哲学三问……” “哲学?”张某眼神微微一动。 “我老家的一门学问,略有心得。” “呵呵……只怕是,小哥自己的学问吧。” 江凡摇头轻笑,不置可否,“既然老掌柜发问,小子就答上一答。我即是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张某目光微动,似乎有点出神:“这回答……让老夫想起一个人,他说过类似的话……” “哦?可否赐告?”江凡饶有兴趣道。 “一个和尚,觉得自己就是佛,所以去西边了,要问问,到底谁是佛。” 江凡愣了下:“和尚……还有这样的和尚?” “啊……有的,挺有意思个和尚,也不知问明白了没有。” 江凡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天下有问道的牛鼻子,就有求佛的死秃子,还没什么新鲜的。” 张某也不由失笑:“然后也就有你这般小混球,无法无天,无敬无畏,你说你,图个啥?” 江凡眯起眼睛,缓缓说道:“图个自由啊。”. “万类霜天竞自由……有趣……” 江凡眼神一动:“老掌柜听过这句?” “还听过一句,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听说的。” 张某淡淡一笑:“这话,更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的。” 江凡长长吁口气,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人间自由,百姓自由,我心自由……老掌柜觉得,不美妙吗?” “听起来美妙,但需要一个强大的秩序。” “老掌柜高见,”江凡挑起大拇指:“所以,总要有人缔造。” “考虑这个,山上那些人更合适。” “哦……意思是,我们安分守己就好?” “若不安分,难道你想缔造这个秩序?”张某眯眼看着他道。 “谁的对,谁的好,就该听谁的。”江凡随意应付着。 “世上没有绝对的对,绝对的好。” “就算是相对,也有质的区别。” “便是你说的本心?” 江凡点点头:“本心。” 张某沉思片刻:“你们本心何在?” 江凡笑了:“老掌柜的措辞很有意思,这次,用的是你们。” “呵呵,小哥显然也有志同道合者。” 江凡点点头:“是啊,我们的本心……还是那句话,说之无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