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明德帝胸腔前插着高耸的匕首,半张苍白衰老的脸颊也沾染了零零落落的血渍。此时他只剩下半口气,余光瞥见如此一幕,更是气得喘不过气来,枯败的手臂摇摇欲坠,可惜无论如何都再抬不起来了,嗓音低哑虚无得似快要断了气息。 “你、你、你——” “我的好父皇,凭什么就不能是我!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他的面目涨得通红,黑眸迸发出千万根尖刺子,撕心裂肺地痛骂出声,满腔怒火似要喷涌而出,同时又蕴藏着凄凄怨怨的不甘与委屈。 “不过都不重要了,最后这个皇位只能是我的,二哥和六弟嘛,都不可能再活着了哈哈哈哈——”节度使竺天保虽然被杀了,不过他可还自信满满地留着万无一失的后手呢。 “不、不是你、不能是——”明德帝睁大了暗色眼眸,铆足了最后的一口气,可惜那气息如哀烟吐雾悲恸缭绕,嘘嘘拂拂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倏然断绝了最后生机。 李竮龇牙獠嘴地仰天长笑,满腔的痛快舒心倾灌而出,如今他只需要一封诏令,便可自由自在地登上皇位,掌管天下万民、唯他独尊。 “说!皇诏到底藏在何处?”他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前头的老太尉和老太师,命人取下他们二人嘴中的麻布带子。 老太尉和老太师对视了一眼,静默不语,同时脊背挺拔,昂首相望,风骨犹存。 李竮虽然急不可待地想要当场杀了他们二人以泄私恨,不过这皇诏却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定要寻出来毁了它免得落人口舌才好。 他挥了挥手,命余下的神策军将士翻腾遍整个泰和殿。只为了寻出那一封诏书。 欲要拥戴二皇子的镇国公府已被他们围堵得密不透风,神策军亦是将镇国公府搜寻个遍,并未发现任何诏书。而老太尉和老太师二人自七日前都未曾离开过大明宫,监视着他们的暗探也回禀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如此说来,这封至关重要的诏书一定还在这大殿之中。 日落西斜,残阳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弯弯新月。新月高挂于幽寂天幕之中,温润如一池暖暖春江水。薄云浅风微拂而过,似挟带着淡然仙气迎着仙人的到来那般透着薄薄雾气,拨开云雾之时又如凌厉朔风弯刀,如普度众生的如来佛在审视着云云尔尔的世间众生。 大明宫中横尸遍野、血溅红墙,因为日头里神策军的肆意破坏、横刀乱剑,宫道两侧的壁石砌成的五角宫灯或木质八角灯盏皆被砸得横七竖八、灯火湮灭,这宽敞宫道也成了阴阴森森的无垠幽洞。大明宫笼罩在这晕染着薄薄月光的幽黑凄寂之下,更显得冷冽渗人。 李竮正在另一边的永和殿里享受着珍馐佳肴,座下还有七八个貌美如花的宫婢伺候着。酒足饭饱后,他慵懒斜倚在明黄流光飞龙刺绣的胡榻上,一只手握着琉璃酒盏,另一只手张狂地挑弄揉捻着半裸宫婢的丰盈粉乳,好不快活伶俐、舒心自在。 “如何了?”他慵懒问道。 下座的一位神策军将领很是识趣地改变了称呼,阿谀奉承道:“回圣人的话,宫中并无异动,一切安好。” “嗯。”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轻酌一口香酒,“还有李竣那边呢?怎么还没有消息?” “回圣人的话,方才下官终于接到密报。六皇子的那支行伍深陷大火之中,无一人逃出来,如今正在搜寻他的尸首,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猛地掷下酒碗,那一盏琉璃雕花五彩酒碗顿时摔得个稀巴烂、黯然失色。 下座的将领挑了挑眉身躯一震,恭恭敬敬地应了话,退出了大殿。 李竮舔了舔红艳薄唇,一把拽住俯跪在地上衣裳半褪的宫婢的玉颈,粗暴地揽起他的细腰翻身上了龙榻。一阵温存私语后,他挥了挥手又命跟前另外两个年幼的宫婢褪去衣裙,连滚带爬地滚上了龙榻。 彭!彭!彭! 三声巨响响彻漫天暗夜,三道流萤星光划过天际,风驰电掣间千军万马奔涌而来! “三皇子,不、不好了,不好了——”一位将士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一个踉跄急不可耐地俯趴在地上。 李竮从迷乱旖旎中回神,眼眸子浸润猩红,急急喘着粗气低吟,还未来得及尽兴就被扰了兴致,不得不抽身而出,垂眼瞅了瞅自己身下的好宝贝,倏然之间都恹恹萎萎得没了士气。 “慌什么慌——”他怒骂道。 “三皇子,六皇子打进来了,而且还、还有——” 李竮身躯一震,连忙披上了外袍,光脚踩在软榻上:“还有什么?!” “还有萧家军的军旗和人马!很、很多很多的将士人马!” “怎、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