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无事,只、只是不小心滑了手......” 她伸手去拾起桌上的碎片,眉头一蹙,右手食指上赫赫然多了一道猩红划痕。 鲜血淋漓、茹毛饮血,胭脂色的刺尖从指尖一丝一缕晕染开来,万箭穿心般刺穿她的心肺,刺得她抬不起头,扎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面色惨淡,眼角潮红,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发颤! 英国公宋毅,手握浙江西道的三万强兵健将,而且他谦虚恭敬,不争不抢,声誉极好,颇得圣人的信赖。宋颖芝虽出身于武将世家,然而亦颇通琴技,年少时就被封为清河县主。两家高门贵府,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竟是挑不出丝毫一点错处来! “这、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不过这、这是何时的事情,我、我竟然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过。” “估摸着日子,大约正是一个月前。你是没瞧见那日的盛况呀,那宋家娘子十里红妆铺满了整个东大街,那明月郎君骑马相迎极尽体贴,朝中的达官贵人纷至沓来、送礼祝贺,就连圣人和皇后娘娘都派人送来了贺礼。你说是不是开眼了......” 原来从那时起,从她被捉走的那时起,先生就已经不可能会再亲自前来救她了。李淳是他的贴身侍卫,萧承毓更是消息灵通,怎么可能不会知道如此消息呢。 原来,原来一直都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白露手脚麻利,匆忙取来了药箱,连忙替她先裹上棉条止住了血。 “娘子怎会如此不小心,幸好伤口还是浅的,还能及时止住了血。” 姚蕴一把推开白露欲要来搀扶住她的手,撑着石桌面踉跄着起身,拖着脚往回走了好几步。 一步一步,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如行尸走肉面色绝然,似孤魂野鬼无家可归。 身后的二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摇头晃脑,皆是一头雾水。二人皆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失态无神的惨淡模样。 “蕴娘,你——” 她没有再转过头来,摆了摆手,徒留冷漠无情的幽幽话音:“我身子不适,九娘你、你们都先回去吧。” “白露,姚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可是、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回娘子的话,奴、奴婢也不知道。” 姚蕴这三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道是身子不适、头风发作啥的,见不得其它外人。 萧秀清偶有两次借着用膳的借口亲自端来了吃食,却还是被屋中娘子拒之门外。倚在门边时却无意间瞧见,小娘子披头散发、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淡模样,心中愈发焦急,终究还是忍不住让萧十四给远在三军大营操练兵马的六叔送了书信。 一日两日过去了,可惜六叔那处却像是断了音讯那般,既没有寄回书信,亦没有亲自回府一趟。 如此七八日之后,萧十四却传来了更为惊天动地的消息。圣人下旨命礼部侍郎李端为监察御史,代天子北巡西北军政事务。估摸着日子,竟然是这两三日便会到达北庭都护府了。 姚蕴在屋中得了此消息,先是面无表情地静默了片刻,最后终究是癫狂大笑起来。 屋外的奴仆皆是一愣,不知道这一向温和谦卑、待人宽厚的姚娘子怎会突然发疯了似的,笑声渗人,不绝于耳。本就满脸愁容的一群人更是严阵以待,生怕出了差错。 原来萧承毓是留着这一处大戏在等着她呢! 他一直不回信不归家不回府,便是省去了她要与他当面对质争执的麻烦。而且他还要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活生生的李端,逼着她当面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断了自己仅存的一丝贪恋。 “十四,方才说监察御史何时会到?”她的嗓音中带着略微嘶哑,双眸猩红,想来应该是狠狠大哭过一场。 “回姚娘子的话,估摸着就是这两日了。大都护说他近日忙于军中事务,不知道这几日是否赶得及回来主持大局。这两日还要麻烦姚娘子稍作准备、多多担待了。” 十四见她神色恍惚,面容憔悴,果真如都护所说的那般如出一辙。他顿时对自家主人又多了几分料事如神的敬仰佩服。他一五一十地传达完了话,不敢多嘴,恭敬退下了。 姚蕴抬眸,直矗矗地盯着屋外的一众奴仆,这满院子的奴仆都垂着头、交握着手,心惊胆颤的。若是萧承毓当真不回府,若是她还依旧消沉于此,这整个北庭都护府的命运就都握在她一人手中了。 “白露,去命人准备汤浴吧。” 得到了姚娘子的松口,白露连连应声好,就连屋外的众人都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沐浴更衣过后,姚蕴扎扎实实地吃了两大碗米饭,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参汤,看着似乎是重新恢复了些许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