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毓仔细瞧着她越发熟练趁手、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一脸心满意足的痴汉模样。无妨无妨,只要日日夜夜都习惯了,以后一切就好说了。 她抬眸瞧他,见他笑意煊然、神色放松,看来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都护今夜来得更晚了,不过脚步却是比从前轻快许多,想来定是遇到什么欣喜事了。” 姚蕴替他端来了一碗热乎着的甜汤,复又斜倚在胡榻上。她眯了眯眼,似是不太满意眼前的微弱光线,又将烛台往前挪了挪以照亮书页上的字迹。 “好事自然是有的,蕴娘可是想知道?” 她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继续翻阅手中的话本,对此确实不怎么感兴趣:“你愿说便说,不愿说便不说,我且洗耳恭听。” 萧承毓见她一脸的泰然自得,对他亦是不闻不问,心底顿时有些不悦。 “近日李端回长安了,听闻他在浙江西道率先开办的两所女学略有成效、备受百姓推崇,圣人和永安公主皆对他赞许有加。” 姚蕴一怔,正要翻转书页的纤细手指猛地一颤,偏偏要在她面前提起先生,将她的软肋紧紧拿捏住了。 这十几日下来,二人总是能寻到间隙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无人愿意偃旗息鼓,有时是他输了,有时亦是她赢了。如此相处下来,二人却还能共处一室,就连白露和萧二都看得心惊胆战的。 她停下手中翻书的动作,抬起头来,嫣红眼角微微卷翘,笑意烂漫,在她的白皙面容上点缀得恰到好处。 “都护,先生饱读圣贤书却不迂腐顽固,虽为男子亦不会轻贱女子。如今推行了女子学堂,女子也能读书识字、敢思敢做,不至于被男人白白欺负折辱了去,的确算是女子之大幸也。我也曾蒙先生恩佑,自是感激不尽的。而且,亦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她还特意将最后几个字眼说得特别重,就是在他面前明晃晃炫耀的。 “啪”地一声刺耳响动,是身前男人故意掷下了手中的瓷勺子。甜汤碗中的汤水飞溅而出,沾湿了小半张胡桌面。男人目光阴沉,满脸都写着不虞不爽快。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谋略,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姚蕴捂脸一笑,随之娇嗔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都护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都护你虽成了长安娘子人人敬而远之的铁面将军,可是在西北,你可是令北狄贼子闻风丧胆、屁股尿流的大将军,更是西北百姓敬仰爱戴的守护神呀。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呢?” 难得从小娘子的口中听到几句夸奖,他的面色果真缓和了许多:“此话当真?” 姚蕴起身来到他身前,取出方巾擦拭干净胡桌面,同时将甜汤瓷碗再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都护可不知,我从前还给写都护你的话本子画过风俗画呢!那执笔之人将你描述得似神如虎,英勇健硕,天神降世,既有朗朗乾坤之威仪,亦有皎皎明月之清姿。我当时还想这是何等英雄好汉,如今自己亲眼看来嘛——” “如今看来如何?”他目光凌凌,溢出几分期待。 “那执笔之人诚不欺我,大都护果真英俊潇洒!” 她的笑眼如弯弯一轮晶莹明月,粉腮似初开绽放的桃花瓣儿,媚色烟行,一时分不清她的话语中掺着几分真假。 “那、那话本子你可还留着?”他倒是想看看她笔下的他是什么模样的。 姚蕴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是没有,不过去寻一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都护,甜汤都要凉了。” 他已是消了一大半的气,低头去饮甜汤,抬眸时才瞧清楚她手中的书册封面,赫赫然写着霍什么的几个大字。 “你在看霍去病大将军的话本?” 姚蕴一愣,如实地微微颔首。今日她看的正是一本英雄人物志,《霍去病传》。 “霍大将军年少成名,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实在是令人敬仰万分。” “没想到你倒是会看这些男人才喜爱的话本,女子们都觉得这些是枯燥无聊的打打杀杀的故事。” 他年少时就很是仰慕冠军侯的行军用兵之法。成婚之后,他亦努力过,亦曾尝试着与姜氏促膝而谈,不过姜氏总是厌恶这些粗鄙之物,还嫌弃这霍大将军是头撞南墙的个短命鬼,说不上几句话就面露愁容了。长此以往,二人自然便是生分了。 “这些故事可不枯燥无聊,从前先——”她愣了愣,讪笑着继续说道,“姑姑就喜欢给我讲这些故事,而我最是喜欢霍大将军了。” 说到这话本故事,她顿时来了精神,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想来她的确是真心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