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浊尴尬一笑,摆手道:“我徒弟在这儿,多少给点儿面子,再说我也没躲啊!” 红衣女子冷声道:“油嘴滑舌倒是从没变过,当年就是这样,哄我喊你相公,一口一个娘子,现在倒是人模狗样,是个正人君子了,怎么?要当圣人了?” 姜柚一脸楞了好几楞,第一是见刘景浊一脸胡子,看模样至少一个月没洗头了。自家师父啥时候这样过啊?第二是,师父跟这红衣女子认识?第三便是方才这句话了,师父哄着人家喊他相公?这……想都不敢想啊! 刘景浊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愧疚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可以当面说一声对不起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真心诚意一句:“我原本想着,等你老了,可能这事儿没有小时候那么刻骨铭心了,我再拄着拐棍去找你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说吧,你想怎么样?那三个炼虚撑不住多久,她要取剑,除非你把孟休喊出来,不过他敢出来吗?” 城楼上,皇帝一副呆滞神情。 果然,刘景浊根本不还手,任由红衣女子拳打脚踢。可惜伪炼虚境界,只要刘景浊不想,她根本就破不开他的琉璃身。 自从方才,就是刘景浊在一直说话了。 孙犁面色古怪,他也没想到,气势汹汹的一场取剑,居然成了这模样? 此时刘景浊又挨了一脚,但还是纹丝不动。他只是说道:“幸亏我一个人走了一段儿江湖,否则别说跟你说话了,就是瞧见你,我此时已经道心稀碎。” 女子终于冷声答复:“徒弟喊一声师父,你跟许愿似的,立马出现。怎么我喊了那么多遍,你就是没答复?” 刘景浊苦涩一笑,轻声道:“我娘死了,我害的,我没脸待在长安,早就离开了中土。” 又是一脚,刘景浊叹气道:“没用的,你还是告诉我孟休让你做什么吧。那三个黑衣人是傀儡,我看出来了,他们真拦不住白小豆。你要怎么算计我,我不躲,用出来吧,我应得的。别闹得跟玩笑一样,有些事情,大家都该翻篇了。” 女子忽然停手,已经是面无表情,但挥手打开一处门户,说道:“敢不敢跟我走一走?” 刘景浊二话不说便迈步进门,红衣女子终于是有了一丝笑意,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果然,去处是长安一隅,十七岁的少年与十四岁的少女初见之处。 女子问了句:“手指头呢?怎么弄得这么邋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取出一壶,问道:“喝吗?” 女子摇头道:“我从来不爱喝酒。” 刘景浊干笑一声,因为他不知道。 喝完之后才答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年做成了想做的事情,但丢了最初的自己,有些找不到来时路了,就弄成了这样。好在是一路所见所闻,是一面面镜子,也是一碗又一碗疗伤药。” 说罢,刘景浊问道:“你呢?” 女子又皱起眉头,“你怎么做到如此坦然面对我的?” 辣子鸡答道:“大概是因为把纸上的书读进了心里。我做了的事情,我得承认。” 女子苦笑一声,摇头道:“我本以为,再见你会是声嘶力竭,质问、气愤,可我没想到,一见面反倒没有这些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他也不敢杀我,我也不敢杀他,他能做的,唯有恶心我了,让我道心失守之类的,但现在不容易喽,我的道心已经退无可退。” 女子反问道:“我时常在想,那时的我们,是怎么想的?” 刘景浊老脸一红,嘟囔道:“我想过很多次,说不要脸点儿,我那时就是好色,但有贼心没贼胆儿。喜欢未必是真喜欢,就是贪图少女酮体。” 女子又问:“那龙丘棠溪呢?” 刘景浊扪心自问,由心说了句:“我的一切喜欢,最初可能都是见色起意。” 说出来或许会很不正人君子,但事实就是这样。 顿了顿,刘景浊郑重道:“可以去掉可能二字。” 女子笑道:“人真会变吗?” 刘景浊斩钉截铁道:“会!” 耳边忽然没了声音,身边也少了个红衣女子。 刘景浊一屁股坐在河边,又灌了一口酒,呢喃道:“真的别,说我铁石心肠也好,无情无义也罢,都行。孟休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只现在,能坏我道心的东西真没有。记得当年你给我一幅画吗?我留了很久很久,前些年第一次返乡,遇到了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女子,后来我打听到你已经成亲,就把画烧了。烧了一幅画,我也自问许久,结论是年少无知,害人害己。幻术很好,我也知道你在看,咱们都翻一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