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林甫怎么拉拢,张守珪对张倚开出拜相的条件,都远远超过了前者的价码。李林甫当然不可能支持张倚拜相,那样只会削弱自己的权柄。
所以这一场争夺战,其实扣住张奭反而是关键的胜负手,但是已经可以半场开香槟的李林甫,到底还是被基哥横插了一脚。
事实上,张倚现在掌控的权力,与负责边镇军务的张守珪非常互补,两人联合起来的效果,绝对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而李林甫的权力基本盘都在六部,若是张倚拜相,则他必定会把手伸到六部当中,抢夺李林甫的权柄。
正常情况下,张倚只可能倒向张守珪。
权力的动物,眼中只有权力。
李林甫亲近方重勇,甚至还想拉拢方有德,原因也是希望补强自己在边镇的影响力,这同样是因为权力,而不是方有德这个人对基哥多忠心,方重勇这个人处事有多机敏。
“今天郑叔清才堪堪应付过去,我们怎么就输了呢?”
张倚有些不满的询问道。
张守珪摆了摆手,不想过多的解释。
但他看到张倚脸上似乎有不悦之色,便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郑叔清这一套,正好是以退为进,以拖待变。我们要是在这里跟他去消磨,那真是正中下怀。”
看到张倚似乎还不明白,张守珪心中腻歪透顶,强忍怒气说道:
“某在除了兵部外的六部当中没有太多亲信,右相不管军务,某虽然主管兵部,却也被军务捆住了手脚。
圣人让张御史审查科举舞弊的事宜,实际上也是希望你不要干预科举。
所以明摆着的,某与右相斗法,就只能围绕着京兆府衙门展开,绝不能将战场扩大到整个朝堂,这便是圣人的意思。
让方重勇担任金吾卫中郎将,亦是平衡两边的实力。如今方重勇明摆着偏袒郑叔清,我们强攻不成,只能另寻他法。”
张守珪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李隆基最近的人事调整,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非常微妙。隐约之间,将左相右相的斗争,集中在一个很小的范围,甚至都不希望科举被波及到。
他还特意拉偏架,让郑叔清释放了御史中丞张倚的儿子张奭,就是为了不让右相那边乘胜追击。
“放心,本官一定会盯着右相那边。一旦科举的筹备传出什么风声来,本官便会一查到底的。”
张倚信誓旦旦的对张守珪保证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就一点都不记得,就在前不久,他儿子张奭便公然到杏花楼内庆祝自己科举中第!
还没考就中了,这是多么的嚣张,已经完全超乎“考试作弊”这个范畴了,乃是地地道道的视法度为无物。
或许,在张倚这一类人眼中,法律制定出来,便是让别人遵守的,他们能不遵守,则一定会想办法避过。
“近期风声很紧,张御史也要谨言慎行啊。”
张守珪意味深长的劝诫道。
张倚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讥讽,冷哼了一声,起身行礼便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张献诚这才满脸忧虑的对张守珪说道:“父亲,某观这张倚不是成大事的人,跟他们合作,甚为不智啊。”
“你还说别人,你自己那点破事,某都还没来得及教训你呢!”
张守珪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随即他立刻调整情绪问道:“事到如今,你那一招可还能用么?”
“回父亲,这一招现在用起来更好。”
张献诚不以为意的说道,显然不认为他爹的担心有什么必要。
“方重勇现在毕竟是金吾卫中郎将,而且手里还有五百士卒。
你那么做,势必会把他也拖下水。到时候,我们对付的就不止是郑叔清一个人了。
你不是说那个方重勇很厉害么?为什么不避敌锋芒呢?”
张守珪迷惑不解的问道。
“父亲,您难道还看不出,方重勇已经倒向右相了么?”
张献诚急切说道。
张守珪或许还不着急,但他已经很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把方重勇得罪死。与对方的仇怨,只怕是很难化解了。
“唉,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只是圣人那边会怎么想,你有没有考虑过呢?”
张守珪叹息说道。
“父亲,圣人是希望有人能分右相的权。他一定不希望这个人太弱了,完全无法压制右相。
如果父亲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圣人就会再去找一个合适的。父亲如果不争,那才是真的输了。”
张献诚耐着性子劝说道。
张守珪想了想,最后还是微微点头。
说得难听一点,圣人就是希望他跟李林甫,如同泥坑里的野狗一般争抢一根肉骨头!如果自己完全不敢争,那么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现在这个时候,当真是一步也退不得。哪怕做的某些事情,或许会让圣人感觉不舒服,该动手也一定不能缩手缩脚。
李林甫在尚书省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所以只有在军务上张守珪才有压倒性的发言权,要不就得联合张倚,以御史台为跳板,找李林甫的茬。
总之只要边镇无事,怎么都是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