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扶她跪在蒲团上,拿绢子擦掉她手上落着的香灰:“是真的,圣旨已经下了,鲁家一门,秋后问斩。” 老夫人双手合十,盘着佛珠:“鲁国公三朝元老,亲自拎刀都杀不动她啊?” 院子里的雨越下越大,沿着屋檐噼里啪啦地打在石板路上,汇成小溪,流向院子的一角,泛气水汽,又平了一丝阴霾。 “她惯会巴结,爬到了那大奸臣的床上,两人一唱一和,西太后都管不了,谁还敢说什么?只是,苦了咱们枫哥儿,都被人议论成什么了。” “子枫他又闹了?” 秦嬷嬷担忧:“闹了,连吵带骂的。这几天不吃不喝,奴婢瞧着人都瘦了三圈。” “没出息!什么光彩的事吗?还大声嚷嚷。不就是个女人吗?死了没了,再娶一个不就得了?也犯得上为这贱货大动肝火?” “老太太,不怪侯爷难受。府里都在传,说摄政王逼他和离呢,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被人欺负到头上,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啊。” “胡说八道,哪有的事儿?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也跟着一帮腌臢帮闲的嚼舌头,嘴跟棉裤腰子一样松。” “老太太骂的对,是奴婢失言了。” 程老夫人闭目拜一拜先祖牌位:“一个商籍贱女,脸上糊了层花泥,就以为自己是仙女菩萨,吃起皇家的香火了?” 她望向窗外的阴雨连绵:“走着瞧吧,天已经阴了,等哪回雨下得比今天还大,比今天还久,把她的庙浇塌了,她也就成一滩泥水了。” 秦嬷嬷忧心:“可是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下大雨啊,咱们侯府快要旱死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摄政王和程侯夫人的私密情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 风流韵事,本就传得飞速。 更何况还是位极人臣的摄政王和已婚已嫁的侯爵夫人。 没事都能煽风点出火儿,这下有了暧昧的火星子,各个都急着舞起芭蕉扇,想煽出一场天雷地火。 秦嬷嬷心疼:“咱们枫哥儿命苦,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落败了,只能叫他娶一个商贾之女。 “别人都是高门贵女的往家里领,只有他必须将就。那时候他走到哪儿,都有人笑他贪钱,他心里憋屈啊。” 老夫人闭目,亲儿子受得这些委屈,她如何不知? 海云舒现在是春风得意了。 她就没想过,她丈夫的脸往哪搁? 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也就算了,一想到海云舒只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拿钱砸进的侯府。就这她还不安分守己,反而兴风作浪。 体体面面的官眷,竟然去跟权臣做姘头,丢祖宗的脸。 程家怎能善罢甘休? 秦嬷嬷抱怨:“这么多年,她这大娘子当的够体面了。里里外外一肩挑,谁不敬着她,什么事不由她说了算?这样都不行,她还想要什么?!” 还想怎样? 老夫人冷冷笑道:“她是想慢火把咱们给炖了。” 从大房何氏,到三郎四郎,到白小娘……再到如今的程子枫…… “我若再不出手,就得让这儿媳妇给扒皮抽筋,一刀两断了。” 老夫人指尖力道一深,佛珠断裂,珠子噼里啪啦地掉落满地。 烛火晃动,祖宗牌位面前,她也毫不避讳。 “老太太可是有计策了?” “瞧着吧,咱们这位海大娘子心肝儿宝贝多着呢,大的小的,家里的、外面的,她是左也想要,右也想好。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秦嬷嬷,不如咱们就给她个机会,让她好好选选吧。” 秦嬷嬷:“老太太的意思是……” “她不是逼着侯爷休妻吗?你告诉她,这事儿,我这个当娘的,准了。” “老太太,这万万使不得啊!舍了大娘子一个不怕,可咱们程家是几代侯爷攒下的家业,不能为了堵一时之气断送了啊。” 累世家业到了程子枫手里,算是败个精光。 要再没了大娘子的嫁妆做支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秦嬷嬷:“大娘子也太自私了!世子还那么小,她怎么忍心去偷人呢!好好的家都让她给拆散了,这不是让世子蒙羞吗?” “羞?她若知道羞字怎么写,就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太夫人慎重啊,她现在的狗脾气,可不是走了还能回头的主儿啊。” 老夫人笑得阴险:“她想去哪去哪,没人稀罕她。但孩子必须留下!” 秦嬷嬷瞬间明白:“老太太是想用世子牵制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