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拜见梁王殿下。” 梁老盖依稀觉得眼熟,“阿狗”两字险些说出口,随即反应过来,慌忙下跪。 街坊们和少年少女们也匆忙跪下。 辛承志并未出声,甚至没有看当年的乡亲们一眼,只是神色肃然的直视药铺门内,疾走几步,对着门内的老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噗通”跪下了,连磕三个响头。 身后容雍温婉、身姿婉约、容貌极美的长平长公主也跟着跪下了。 不远处的达官贵人,包括强忍巨疼从地上爬起来的辛威,何曾见过权势滔天、戎马一生的梁王这样的一面,也慌乱的下跪。 辛承志此刻抬起头,脸上的威严肃穆尽去,露出了一丝孺慕与孩子般的笑容,道:“辛大叔,阿狗回来了!” 辛卓没有半分动作,浑浊的老眼看着外面的天空,身后老黄狗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辛承志看了眼长子,想了想,道:“阿狗这些年忙于军政,对子嗣疏于管教,若是冒犯了辛大叔,请辛大叔海涵。” 辛卓终于看向他,声音苍老嘶哑:“哦,阿狗啊……” 这声喊没有任何特别的语调,就如同四十年前那日路边,梁王殿下躲在他爹娘拉车的雨布下,辛大叔坐在路边歇脚时。 也像梁王殿下幼年时,每一个听故事的早上。 “辛大叔!” 权柄滔天的梁王殿下,忽然眼圈一红,伏在地上,哽咽不成声。 一旁长平长公主吃惊的看向他,随即也跟着红了眼睛。 好一会,辛承志挥舞衣袖,示意所有人退下,只带着王妃进入房间。 身份尊贵的夫妻俩抬着辛卓的躺椅,放在房子中间,诧异的看了眼角落的疯女人后,跪坐在对面。 稍一斟酌,辛承志道:“辛大叔,我这些年……” 辛卓打断,淡然道:“老夫年老体衰,耳鸣眼花,你无需对老夫多说,听不明白。” 辛承志和长平长公主对视一眼,微微蹙眉,只好开门见山:“阿狗走投无路了,请辛大叔指点活路。” 长平长公主也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辛卓摇头道:“老骨头一个,熬个草药,治个风寒痢疾还行,能指点什么迷津?” 辛承志仔仔细细打量他,咬牙道:“阿狗当兵为将,入朝为官整整三十年,所用的手段谋略,全赖大叔的故事,阿狗明白,大叔一定是个手眼通天、胸有万道沟壑的贤才大能,只是隐居在此,明珠蒙尘。” 长平长公主也道:“先生的故事影响了梁王一生,妾绝不信先生只是个乡野老叟,请先生……为大康计,为亿万百姓计!” 辛卓忽然笑了起来,随即咳嗽几声才道:“既然事已至此,何不放下?” 夫妻俩齐声道:“如何放下?” 辛卓道:“放下一切财富、权利、名与欲,带着妻儿远走他乡,未尝不是人生!” 辛承志忽然眼神犀利的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好一会猛的跳起,又恢复了丞相、梁王的霸道,指着辛卓,大怒道:“我做不到!你可知我这三十年经历了什么?我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经历了无数的明刀暗枪,如今拥有的一切,是凡俗之人十辈子也得不到的,我只要挡住十三路诸侯,一切还大有可为,我坐上那个位子,比大康历代帝王都要强……” 顿了顿,犹自不解气,愤怒的咆哮:“我看你就是老糊涂了!我果真不能信你,世上哪有这么多仙人、大能贤人,你也只会讲故事罢了!” 重重一甩衣袖,带着妻子夺门而出。 “不准给他送一口吃的,不准任何人靠近!” 外面一阵骚乱,四周很快安静无声。 药铺方圆百丈,再无半点声音。 小黄抬起头,口吐人言:“主人给了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他没有珍惜,没救了,衰仔!” 辛卓叹了口气,声音沧桑道:“人说三代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他的根基太浅薄,他没有容人之心,被富贵权利迷了眼,从他抛弃翠儿那一刻,他就不是当年的阿狗了,从他不知约束其父,放任子嗣嚣张跋扈,不修德行,便注定了他有今日之祸!” 小黄道:“主人也救不了他?” 辛卓轻笑,没有正面回答:“天下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康此间种种是因,今日种种是果,他德不配位,注定悲催收场!” 小黄问道:“那主人在等什么?” 辛卓看向窗外:“在等我与这浪仙镇的果,在等我与阿狗的果!” 小黄怪笑:“果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