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号这天,北城下了一场暴雪,放眼望去,整座老宅都是一片白,狂风卷起地上的雪花,院子里干枯的树枝都被吹得瑟瑟发颤,上头的积雪被哗啦啦地吹下来。
天色昏暗,祠堂里没有暖气,更是潮湿阴冷。
周清梵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跪着在垫子上,身体和意识已经冻得快要麻木。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周清梵回过神时,就看见了面前的小柳——丈夫在世时,小柳是负责照顾他们夫妻的保姆。
“大少奶奶,吃饭了。”小柳将手中的饭盒放下,双手搀着周清梵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周清梵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双腿麻木得几乎都没有知觉了。
不知道是跪太久还是太冷了。
小柳将周清梵扶到一旁的桌边安顿她坐下,然后打开了饭盒,将热气腾腾的汤送到了她手边。
桌子的位置正对着祠堂的灵位,周清梵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张黑白照片,视线停住。
“大少奶奶,节哀。”小柳见她这样子,轻声地劝了一句,表情复杂。
周清梵没有言语,收回视线,低头拿起勺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着汤。
小柳看到她吃东西,才放下心来,同她说起了主宅的情况:“夫人这几天在忙公司的事情,听说她后天就要宣布大少爷的遗产安排了。”
周清梵还是不说话。
上个月的十号,她的丈夫、陆家长子兼继承人陆巡止在盘山公路遭遇意外,当场死亡。
他们才结婚不到七个月,连一个纪念日都没过过。
周清梵至今都记得,陆巡止的葬礼那天,前来哀悼的人看她的目光有多同情。
不仅同情她死了丈夫,还同情她这辈子都要被困在陆家这座牢笼里。
陆家迷信风水玄学,这在豪门圈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陆巡止去世后,陆夫人找来的大师说,想要陆巡止超度,就需要周清梵这位妻子为他守灵一个月,守寡至少三年。
因为这句话,周清梵被陆夫人安排到了祠堂。
掐指一算,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几乎都在这里跪着。
小柳来给周清梵送衣服和吃食的时候,都是一脸同情的。
周清梵喝着汤,侧目看了一眼窗外,放眼望去一片白色。
像极了陆巡止葬礼的那天。
快一个月了,周清梵还是没有彻底接受陆巡止死亡的事实。
陆巡止是她在陆家唯一的靠山,当初是他力排众议娶了她。
陆夫人不喜欢她,陆家其他人亦是如此,她本就谨小慎微,靠山倒后,更是看不见未来。
想起那位大师和陆夫人说的话,周清梵闭上了眼睛。
她想,或许她的后半生都要枯死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
周清梵胃口很小,今天依旧没能吃完小柳送过来的午餐。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快要脱相。
小柳有些担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正常人在祠堂对着自已亡夫的灵位,哪里吃得下饭?
不知道陆夫人什么时候才会松口让她回去……
再来几天,小柳都担心周清梵要去给陆巡止“陪葬”了。
小柳的思绪被一阵开门的声音打断。
周清梵也听见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来人是老张,陆家的总管家,也是陆夫人的心腹。
老张走到了周清梵面前,喊了一句“大少奶奶”,随后同她说:“今晚陆夫人宣布遗产分配,大少奶奶回主宅准备一下吧。”
小柳闻言一喜,替周清梵开心。
周清梵本人却是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
时隔将近一个月再回到卧室,周清梵才发现,墙上巨幅的婚纱照已经被处理过了。
但即便如此,卧室里还是有不少陆巡止的痕迹,比如衣柜里的衣服,抽屉里的手表。
周清梵站在衣柜前看了几十秒,拿好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冻僵的身体泡在热水里,终于有了恢复知觉的征兆。
泡澡泡了半个多小时,周清梵穿着睡衣,裹了一条毯子走出来。
刚出来,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哪位?”周清梵习惯性地问。
外面没有回应,只是又敲了两下门。
周清梵蹙眉思索了几秒,猜测可能是小柳——除她之外,也不会有人来找她。
于是周清梵开了门。
可门打开的那一瞬,门前的人并不是小柳。
看到站在门前的男人,周清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陆衍行。
她亡夫的亲弟弟,她的小叔子。
“妈让我上来拿东西。”陆衍行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便收回,声音淡得像水。
周清梵点头表示理解,“需要帮忙么?”
陆衍行没有回应她,直接越过她走到了书柜的方向,打开了某一节抽屉,从里头取了一份文件。
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