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尊大能手握权柄,不好打交道,许灵宝在庭为臣,深知伴君如伴虎,若能及早明其心性,却可少走许多试探的弯路。他心中素无是非善恶,若魏十七有意,他便擒了舍脂双手奉上,也是一宗事。帝释见舍脂为上清宫主所制,不觉长叹一声,暗暗命夜叉王等携众远遁,自身排荡法力,孤身迎上南门。 赵元始道:“既有一面之缘,此女便交由五明宫主处置。”话音未落,舍脂双眉倒竖,启朱唇,叩玉齿,轻叱一声,体内迸出一股沛然巨力,生生挣脱通灵玉如意震摄,腾空扑上前,五指收拢,猛地挥出一拳,半空中响起一声焦雷,震得星光摇曳,流星陨落如雨。 阿修罗一族不论男女,俱易怒好斗,骁勇善战,舍脂性情尤为暴躁,其父阿修罗王陨落于正阳门外,乃是她心底永久的创痛,稍一触及,便怒不可遏,魏十七的归来再度勾起怒火,她体内涌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不顾一切要将其亲手格杀。 许灵宝“咦”了一声,颇为意外,单凭肉身之力冲破通灵玉如意的束缚,强悍至此,庭上下亦屈指可数。他正待出手阻止,却见舍脂由动转静,凝滞于空中,十恶凶星闪动血光,星力下垂,将舍脂一卷,可怜,千娇百媚的胴/体绞作齑粉,一条鲜活的性命就此湮灭。许灵宝心中一凛,近在咫尺,他窥不破五明宫主的手段,驱使星力响应如神,料想是帝一脉的命星秘术,舍脂却是被阿修罗王和帝释惯坏了,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摩呼罗迦“决死卦”所指一线生机,当是落于此人,然而帝释眼睁睁看着舍脂死在眼前,心中漾起层层波澜。他迎娶舍脂为忉利帝后,固然为拉拢阿修罗一族,但这些年朝夕相处,终究有几分感情,殊难割舍。他深吸一口气,眸中亮起两团精芒,目光如电,投向五明宫主魏十七,毫不掩饰心意,眼前却骤然一黑,犹如撞上一座巍巍高山,七窍中渗出黏稠的精血,气血翻涌,手脚冰凉。帝释心如明镜,单凭气机接触便落在下风,若与之争斗,无异于蚍蜉撼树,此刻他退上一步,就再无勇气直面命运,屈膝逢迎求来的生机,不要也罢! 仿佛察觉到帝释的决然,魏十七提起右手,朝帝释遥遥点去,帝释心惊肉跳,下意识催动神通,胸腔内响起一声清冽的凤鸣,后背赤焰烈烈,张开一双火翼冲飞起,才扑腾丈许,周身一紧,被无穷伟力禁锢,分毫腾挪不得,一道星力径直垂落其背,僵持数息,肉身豁然溃散。 帝释道行深厚,非舍脂可比,肉身虽溃,一点本源之火不灭,于虚空之中划出一道火线,再度凝化成形,后背张开两对火翼,气机暴涨,徘徊于星域,抿唇吐出一道黏稠的烈焰,铺盖地洒落。太清宫主孙道德“咦”了一声,颇感意外,祭起先风火扇,连扇三下,将烈焰尽数化解。 区区术,不堪一顾,魏十七随手引一道星力,将其肉身搅散,帝释重施故技,凭借一点本源之火凝化成形,张开三对火翼,气机又凭空拔高一截。寻常手段,根本奈何不了对方,他不再多此一举,全力护住本源之火,不令其有多余的损耗,寄希望将气机蓄至巅峰,挣脱禁锢,脱身逃遁,至于为舍脂报仇雪恨,他早已熄了这一点可笑的执念。 本源不竭,肉身不灭,每一回死而复生,便多出一对火翼,道行随之暴涨,对星力的抵挡愈发顽固,魏十七略加推算,再灭个十七八回,帝释或当可挡下星力冲刷,不过这等保命的神通,绝非毫无代价,对方愿意硬耗,那便硬耗下去,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赵元始一一看在眼里,微微摇首,帝释此举殊为不智,五明宫主操纵星力,举重若轻,帝释纵然本源强横,又能支撑到几时!他拂动衣袖,起心意一唤,命许灵宝、孙道德二人静观其变,镇护诸宫即可,如非必要,暂勿插手。 命星与人心两相契合,动念处,星力接连轰下,无移时工夫便将帝释打灭八回。本源之火渺如微尘,肉身再度凝化入世,这一回身具九对火翼,气机攀至前所未有的巅峰,帝释仰头望去,只见十恶凶星播撒血光,又一道星力如海潮从倾落,他舒展九对火翼,烈焰冲,作搏命一击。人力有时穷尽,法则之力加诸于身,九对火翼逐一消融,星力落处,肉身灰飞烟灭,帝释历经九死,本源之火终于消磨殆尽,再不得复生。 点点火星熄灭,帝释湮灭处,留下一声幽幽长叹,他本可逃过这一劫,摩呼罗迦“决死卦”指明了去路,只须屈尊降服一人,便可别开一番生面,至于这人是如来还是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舍脂性情冲动暴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真值得他这么做吗?一念之差,落得如此下场,万载道行一朝成空,从此三界之地,再无帝释。 星力浩大,无穷无尽,命星秘术无解处正在于此,凭己身法力神通与星力对耗,无异于萤光之与皓月。赵元始暗自警惕,对五明宫主的忌惮又深了一层,轻轻咳嗽一声,延请魏十七入得南门,一路逶迤来到冬至殿,自有仙姬奉上茶水,殷勤侍奉。 玉清宫主赵元始亲自作陪,上清宫主许灵宝、太清宫主孙道德立于下首,寒暄数语,赵元始命仙姬退下,试探着问道:“五明宫主从深渊远道归来,可有打算?” 魏十七微一沉吟,径直道:“吾欲去往正阳门,星域茫茫,不得其途,好在南门一十三宫循气机回归庭,乃大势所趋,百年之内定有分晓,一客不烦二主,眼下要叨扰玉清宫主,暂借一殿容身。” 赵元始